20050128
那天,雪師在MSN上說自己的接案時數終於破五百,趕緊上前道賀一下,那對Andie來說是個龐大的數字呢,或許得要用個半年以上的全職治療師身分才有辦法達到。扯了一會兒之後,發現自己竟被雪師當成人客來對待,當時心裡頭其實小小地嘀咕了一下下,搞什麼呀?人家又不是人客!也沒想到要當人客呀!可是後來想想,哎喲,在學校裡頭我還找不到人可以來跟我這樣地對話,雪師這不收費的服務,不好好利用一下也是可惜,那,就來驗收那五百個小時的治療師到底是怎麼回事吧!五百個小時,在Iowa已經可以去考執照了!不過因為雪師她們那一州還沒有家族治療師的執照,所以呢,她暫時就繼續努力她的博士班學業囉!
於是,你們將會看到我們的對話,這些對話已經經過我的部分修改,因為有些對話的情境,不是我們的你們大家是沒辦法理解的,這在社會心理學裡面有提到過,忘記那專業的用語,不過一般人叫這個做默契。所以,這次的週報,將打開我們的對話方格,讓大家看看平常或許你們沒有機會看到的同儕督導過程。因為是同儕,所以,呵呵,就別太要求專業了吧!不過老實說,雪師的問話,讓我想了很多呢!
雪師:妳新畫的那個男星(就是網頁上面的這一張),說實話,不太好認哪!
Andie:哈哈哈哈,我自己也知道。有沒有像劉德華?費翔?還是張學友?真的看不出來嗎?
雪師:我是看你的文字猜的,基努李維。
Andie:是呀!看不出來是他呀?
雪師:嗯!放小張的比較看的出來(我習慣把自己的新作品放在MSN的顯示圖片中)。
Andie:呵!是耶,有時候給你們大張的(每次畫好之後,一些朋友會被迫收到佔滿整個螢幕的畫),反而有點看不到全貌!
雪師:嗯嗯!
Andie:那下次給小張好了。不過大張的往往有一種震撼力……哈哈!像這張我就不太敢貼房間,好兇喔他!
雪師:嗯啊!妳選錯人。他照片都是很酷型。
Andie:那建議一下選誰呀?是啊!真的都不笑!
雪師:劉德華。嗯嗯!
Andie:劉德華喔?嗯,好,下次試試。
雪師:嗯嗯!可能也好猜一點,呵呵!
Andie:可是我並沒有很哈他(劉德華)耶!我都畫自己哈的。這樣才能灌注感情在其中,所以常常畫完之後會有一點虛脫……
雪師:但基努太兇。畫了以後驅魔倒是不錯……
Andie:哈哈哈哈!也是耶!他真的,好兇!嗯,七月的時候我再寄給大家一次……
Andie:妳覺得那張劉若英怎樣(上星期週報的那張)?有人問我是不是葉童。(ㄘㄟˋ,雖然我知道也滿像的啦!)
雪師:ㄟ,也有像……
Andie:人家問妳妳覺得如何呀?
雪師:眼睛部分畫的好。可是五官組合起來有點不協調……
Andie:嗯……
雪師:妳是要誠實的答案嗎???(同學,妳未免有點白目耶!不過謝謝妳對我的了解啦!直接先說實話了!)
Andie:是呀!
雪師:嗯!那就好……
Andie:哈哈(我真的在螢幕前狂笑了十秒鐘),妳不覺得現在才問有點太慢了嗎?
雪師:眼睛部分很有神……(直接忽略了我的揶揄,這招叫做轉移焦點)
Andie:嗯!我覺得上次役勵說的很有道理(記得嗎?一年多以前告訴大家有關迷路浣熊寶寶故事的那個愛唱歌的女生。她是藝術系的碩士。欸,說明一下,聽說他們的系唸到碩士就如同我們的系拿到博士,這是什麼樣的關係,我也不是很了解,反正,這個部分,她是很專業的就是囉!她告訴我畫人像要先把大輪廓抓好,然後把五官的相對位置抓對,這樣就不會太離譜了),但是,很難……
雪師:ㄟ,她學畫多年囉!
Andie:是啊,那位置差一點點,整個感覺就跑掉了。之前的這一張,只是因為黑眼珠的部分角度有點不對,整個人就怪怪的了呢!後來是調了眼珠,才把神抓回來……不過鼻子,嘴巴,還是不是很準啦!
雪師:嗯!妳也才剛開始畫啊!愈畫就可以愈上手了吧!
Andie:哈,這,還真的要繼續下去嗎?耗費心力與時間呢!(這是真的,畫一張畫耗費的時間比寫五千字的週報還要多出兩個小時,現在我畫的畫比較大張,一張,至少要四個小時才能解決。)
雪師:我不知道你把畫畫當成是興趣還是其他囉!治療嗎?
Andie:是興趣呀,只是很耗時……治療(從沒想過)?嗯,嗯,我得想想……治療?嗯,或許有些部分是。因為畫人,所以可以更細微地觀察。細微地觀察之後,更想把人好好畫出來。現在搭公車,每張臉都有了意義:這個鼻子該怎麼畫,那個人的眼睛很漂亮……(一開始腦袋閃過的是,我把畫畫當成去對人的五官更敏感的訓練,去提昇自己的治療敏感度的訓練,不過,雪師不接受我不說自己的感覺)
雪師:嗯嗯!不過我會比較好奇妳畫畫的情緒是什麼?(不讓我有轉移話題的機會。)
Andie:嗯,這個(這時候我已經意識到了雪師開始把我當人客在問問題啦,所以掙扎了一下),平靜。平心靜氣。妳知道有種說法,說以前有功夫的人在畫國畫的時候把功力灌在裡面,看的人就會受影響?
雪師:不知道呢!
Andie:嗯,我小時候看小說有看到。現在相信了。而且有種成就感。當一張白紙變成一張臉的時候,成就感就出來了。
雪師:嗯嗯!
Andie:然後呢,最有趣的是,其實我把他們(這些畫)貼在相對的高度(就是假設他們這些畫中人物的高度,金城武就貼在那個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地方,劉若英就貼得比我矮一點點),每天,看著這幾張畫,好像有人陪在身邊一樣……
雪師:嗯,那妳該拍一張大家排排站的照片,應該蠻有趣的。
Andie:哈哈,好囉,那天拍給你們看……有個想法,當我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候,我要慢慢地把身體畫出來,然後,我就會有跟真人一樣大小的畫了。所以上一張劉若英,我試圖去畫她臉以外的地方,瑣骨,手臂……
雪師:畫真人挑戰更大了。整個人的比例都要抓對呢!
Andie:不簡單,身體很難畫。就是囉!最怕畫手。手指的彎曲度,陰影……很難很難,還不敢動。
雪師:嗯嗯!慢慢嘗試吧!既然是興趣,就隨心畫囉!
Andie:也是囉……妳為什麼好奇我畫畫的情緒?(被當人客當然要問一下怎麼會突然自己變成人客)
雪師:我以為是不是治療跟妳畫畫的情緒會有關係吧?或者該說,妳突然投入畫畫的熱情讓我好奇。所以我想問你畫畫時的心情跟情緒是什麼。
Andie: 我自己剛剛突然想到,其實,那是跟寫週報一樣的狀況呢,在一週裡面發生的那麼多的事情中選擇題材,花時間寫下來,修改,呈現,那有一種發表的慾望,有一種想要跟人家分享我眼中世界的渴望,希望有人會心一笑,頻頻點頭的肯定。
雪師:那種會心一笑頻頻點頭的肯定對你的意義是什麼?(這個問題很重要,有興趣的人可以用這種類似的問題去了解其他人的想法,比「你怎麼會這樣想」還來得容易回答而且深刻)
Andie:知道自己不是孤獨的一個人……
雪師: 因為我在想,要是沒有反應,妳是不是就會放棄了?
Andie: 有可能呢!如果大家都不以為意,或者覺得不再稀奇,我或許就不再那樣努力地畫。
雪師:所以當妳在說孤獨或孤單的時候,是很真切的感受?
Andie: 『所以當妳在說孤獨或孤單的時候,是很真切的感受』?妳的意思是什麼呢?(老實說,嚇了一跳,原來,我掛在嘴巴上的孤獨或孤單,並沒有讓雪師有著相同的感受。)
雪師:有時候聽妳在講孤獨或孤單,我以為是妳多慮……不過現在我覺得那對妳來說是一種真實的擔憂。
Andie:那種被懂得,對我來說是繼續的動力……不過孤單並不是擔憂,是實際的感受。有時候,就是知道自己是一個人的……孤獨,但是不一定覺得寂寞。
雪師:嗯嗯!
Andie:我可以和自己對話,我可以和自己相處(這倒是真的,自得其樂,呵,就是這四個字)。只是,有時候,我得要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是一個人,只有一個人……
雪師:因為?
Andie:我希望被了解。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在淺顯的地方,我相信我的表達能力應該還是可以讓大家明白……但是,有時候,當朋友說我想太多了的時候,會有種被遺棄的感受……那是一種,沒有被了解到的難過……當然知道沒有人可以完全了解妳,只是,當這樣的情況發生,我只能摸摸鼻子,默不作聲,因為,他們不懂……
雪師:那為什麼不被瞭解會那麼難過呢?(你們看,多麼堅持的治療師呀!老實說,她不問,我就不會去想,問了,我才會去想,想了才知道,啊,原來是這樣的啊!)
Andie:應該是說,不被了解,很孤單的。沒有伴(這裡並不是狹隘的那種伴,是一種可以陪著一起走過人生路的伴,所以,可以不只一個,可以不一定是同一個),會沒有力氣……其實寫週報也是這樣開始的。沒有人理解我,在一開始來的時候。所以,得要一直告訴自己,有的,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有著許多的人知道著妳。於是,開始想要讓這群人繼續地知道我在幹嘛,維持著某種程度的了解……然而,兩年多過去了,慢慢地有些人疲了,他們不一定想要知道我在幹嘛……
雪師:嗯嗯!
Andie:而繼續給我回饋的人,我就非常珍惜。因為我知道我對他們而言,有種不一樣的意義。於是,努力讓這些人更能夠透過我的眼睛去看世界,看他們不見得能夠有機會看到的世界。也讓自己,不覺得那樣的孤獨……所以當你說役勵覺得……
雪師:嗯?
Andie:劉若英讓自己處在那樣的情境中(記得沒錯的話,役勵的意思是說劉若英當單身都會女子代言人的角色太久了,是她決定讓自己孤單的……),其實,我覺得,那或許是一種知道自己一輩子會孤單的決定……在某種程度上,我感同身受。或者是說,我基本上就是那樣的狀況。除非,遇到一個覺得他能夠了解妳的人,否則,不輕易嘗試,因為知道,自己一個人雖然有點孤單,但是,還是擁有著那樣的自在……
雪師:嗯嗯!你好像應該把這篇對話存起來……
Andie:我有在想。等等要把這篇變成週報……
Andie:妳怎麼突然對我做起治療?(剛剛的問題我自己感覺到似乎沒有答案,所以再問一次,看出了我們這些人的堅持了吧!)
雪師: 並沒有!只是好奇。不過我想妳可以馬上抓到我要問的點,變成自我剖析了。(這是另一個特點,我什麼都沒做喔,是妳自己要說的……哈哈哈哈,我也會用這招。)
Andie: 哈哈哈哈(又是螢幕後面的我的一陣狂笑)!不過謝謝妳呢!讓我發現了原來是相同的出發點。其實隱約有著那樣的感覺,但是還沒連起來……
雪師:應該說,我之前的假設是,畫畫應該對妳有一定的治療作用,不然不會這麼投入。
Andie:哈哈哈哈,有成就感啦!有人拍拍手咩!所以愛現呀!
雪師:妳選擇的題材也是啊!
Andie:什麼意思呢?(這是我自己這兩年來的學習,聽不懂得時候直接問,有時候比猜測人家的意思還要多出許多意想不到的答案喔)
雪師:妳畫很多劉若英。所以應該是她讓妳有什麼樣的觸動吧!妳是說過妳很喜歡她。
Andie:要不要聽一點變態的?(我根本不管雪師要不要聽,直接就繼續跟她說了變態的事情,有時候,變態的事情分享一下比較沒那樣嚴重,呵)記得我先畫了那張你說過有點老的那張嗎(復古造型的那張)?其實我很喜歡那張的感覺與味道。可是她是有點斜角上揚的眼神,然後,我畫了一個朋友的,是正面的……
雪師:嗯嗯!
Andie:當我放大了那張貼在房間之後,心裡頭似乎感覺到那個朋友的陪伴。所以當我畫完那張之後,想說,嘿,讓劉若英也正眼看我一下,來陪我一下,所以就畫了下去……上一張,我看半天覺得一點都不像 所以才畫了這一張……其實(我的腦袋又回到了為什麼開始畫畫,開始寫週報的原因了),早已經了解自己其實不論怎樣都會一輩子的孤單,不管妳怎樣去找尋什麼樣了解妳的人,其實,那種孤單,還是會在。而且,那樣的一個人會愈來愈難找,那就算找到,也不一定可以用(這真的是呢,有著太多的可是,不過,只好,對不起)……我想,踏實對我來說一直很重要,知道自己被懂得的踏實……於是,繼續寫,所以,繼續畫……
之後,我們不知不覺地結束了同儕督導,開始東拉西扯,這些,就按下不表啦!但是,復又經過了整個週報的整理過程,發現自己不論是寫週報,或者是開始畫畫,不管之前說的理由有多麼地冠冕堂皇,原來,其實,沒有太複雜的起始點,僅僅只是在找尋陪著我走過這段世間路的知音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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