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眼 留學台灣返回故鄉，去了上海再回來，當了一年半的記者，嘗試換一雙眼睛看馬來西亞。

158愛的鼓勵 5訂閱站台

　　事實上，還真有許多事情是在星巴克發生的。

 

　　「淞虹路」站，座落在地鐵二號線的終端。依循地鐵路線圖指去，下一站是「虹橋機場」，緊接著「虹橋火車站」，最後是「徐涇東」，亦即我們父子倆搭公交車（吧士）上班的地方。往右乘約二十來站，則到達浦東國際機場，遊客們落機著陸之處。站與站之間，約三分鐘車程。

 

　　往市中心需要一小時往返。除了車程，還需梳洗換裝，另外加上步行距離、月台等候時間，越往市中心靠近，車廂越是壅擠。人們縮起肩上下車，爭搶每一個新騰出的座位。小孩穿小號鞋站立，臉貼鏡子窺探窗外。我暗自祈禱小不點別突然尿急撒尿。列車轟轟靠站，登樓穿出蓬底，又是一番人潮洶湧，川流不息。故而那一些閒暇日子，我錯開地鐵站入口，推一把星巴克玻璃門。

 

　　說起來，星巴克並非甚麼了不起的地方。僥倖在改革洪流中生存下來的美人魚微笑著，被截去了，也許曼妙的身材。杯子大，咖啡很甜，奶味重。女服務員泡好咖啡，把杯子輕輕往吧台上一推，從銀色磨粉機旁露出親切和藹的微笑。謝謝，我說，走向靠窗圓桌，踮腳坐上高腳椅。

 

　　有人問我，喜歡邊緣的位置，是否因為缺乏安全感？我不清楚，只是覺得清靜，沒人注意，無聊時可以看窗外發呆。又彷彿是在刻意模仿《挪威的森林》裡的渡邊君。依稀記得某個早晨，他和兩位陌生女孩過夜，翌日一早獨自坐在麥當勞的窗邊吃早餐。還有一些他和Kizuki、直子一同用餐的畫面。反正我只是寫寫東西，看看書。

 

　　不，不是的，這兒並不靜謐。雖然頭上灑落黃燈，壁面貼著咖啡豆、園場工人和非洲婦女倚門而立的溫暖圖片，鬆軟的沙發枕牆倘佯，然而四面玻璃把人聲都彈了回來。那一些生意經、應酬話、竊竊私語、綿綿絮語、家庭八卦，無所遁逃地全擠到了一處，起鬨喧鬧。間中傳來服務員的叫喊：「兩杯熱拿鐵！」

 

　　平日下午，淞虹路星巴克裡邊多的是生意人。談外貿、銷售、進出口，也談市場、行銷、帳本會計。應酬的覺著場面不妙，談起月球、科技、軟體硬體，偷偷放個屁，繼續說外星人、火箭、發射衛星，直到對方說好，看了看錶，雙雙起身離開。糟糕的是，我總忍不住傾聽，無法專心。

 

　　所幸也有寧靜的時候。不知此時，那一些職場和生意人都哪兒去了？桌邊、沙發上零落散佈大學生，戴耳機看筆電。外國人趁著雨天踏入。JOSH便是其中之一。有一回是位法國女孩，金髮藍眼，嬌小豐腴。不小心答應了一份化妝品的推銷工作，正煩惱自己實在不會說中文。另一回是位菲律賓長大的台灣人，諸如此類。想是附近座落著幾棟外企大樓，以及國際學校的關係。星巴克成了他們回味家鄉的小小休息站。

 

　　也許，不自覺的，我竟把這兒當成了偶然的場所。休息的同時，莫名其妙地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擦出各種有趣的火花。有時感覺像個算命師，收起卦爻、水晶球、塔羅牌、會飛的爛掃把，喬裝下，在固定的時間場所裡偷偷擺攤，耐心等候有緣人前來相遇。

 

　　某天，正當我低頭看書時，耳邊聽見了聲：「嘿，不好意思。」我聳了聳眉，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