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一些遊客和巴勒斯坦
山姆說吃晚餐可以到四樓找他,就在靠近樓梯口的那一間。我看時候差不多了,卻始終猶豫著該不該去敲他的門。畢竟旅客之間也難免有說客套話以應付場面的時候,事實上心裡想著免去越多麻煩越好。要不獨自一人,要不美女相伴。肥皂劇女生不知何時已沉沉睡去,房裡寂靜無聲,燈也暗著。而和我同房的女生會是誰呢?長得一副什麼模樣?啊,諸位女性主義者千萬別對我大肆撻伐!有的時候我只是單純無法免疫女性之美而已,但常常在彼此認識之後遂大失所望。對於美的無盡想像是生命的驅動力之一。會不會是那一位美國女生呢?然而這樣的推測馬上被推翻了。畢竟那不是她的黑色背包,衣服也太嫌顏色鮮亮,且尺寸較小。想起她使我有點難過起來。為何當時我不起床和她道別呢?而是躺在床上瞇細雙眼看她撿起鞋底的紙條,推門而出。也許山姆已在樓下等著了。
然而樓下沒有山姆的影子。菲律賓女經理正看著電視節目,姐妹花都已散了。該不該現在就去敲山姆的門?自己實在有些餓了。我坐在沙發上和女經理一道看新聞,心裡同樣對她不存絲毫幻想。但為什麼呢?她是個笑容很甜的女人。聽說她嫁給了一位本地人,中文也說得挺好,但她從未向我說過中文。為什麼呢?也許我該開口試探她?這麼做好似急欲揭穿間諜的身份一樣,想想還是算了。一旦我坐下來和她一同看起新聞,她便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坐了一會她把遙控器交給我,請我自便。我說沒什麼關係,我隨便看也行。她只是笑了笑,站起身子走開。我不禁揣度她到底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和想法呢?不好意思?有點心動?繼續往下想便牽動了千絲萬縷的道德問題。新聞報導著阿富汗銀行捲款而逃的消息,人民面帶疑慮正排著大隊,輪番提出存款。提款機兩旁站著持槍的士兵。
傍晚六時十五分了,山姆還是沒出現。我決定先到外頭晃晃。不知是女經理離開的關係,或我內心深處始終期待著港劇播映,看了不一會兒電視,開始覺得枯燥乏味。我向櫃檯後的她笑笑,推門而出。所幸雨勢復減,已小得和噴霧一樣了,即便不帶傘亦無大礙。由於久居熱帶國度,在台灣生活了將近四年依然培養不起出門前看天氣預報的習慣。總是出門途中雨突然下將起來,才急急忙忙到便利商店買把便宜的傘應付。所幸屢屢購入的同時,也弄丟得快。常常把傘一插進某家店外的桶子裡,或平置地板上,出門時雨若停了,我便也連帶忘下。兩兩相衡,便也沒囤積起一打傘來。灰灰的愛河倒映著灰濛濛的天。岸邊榕樹下的石椅上坐三兩老人。正饒有興致地下著象棋。有人沿河慢跑,小孩騎腳踏車來回打轉。觀光小船開始營業了,一群嘰哩呱啦的遊客在導遊的帶領下排隊上船。河的盡頭尚在遙遠的彼方,我走上第一座和我碰面的橋,接著在大門深鎖的市立音樂館前站立片刻,看了看壁面上的宣傳單後,又朝原來的方向往回走。沿途景色和下午遠眺時相比,沒什麼太大變化。時值九月,那一些老外都哪去了呢?
好不容易打發了半小時返回小舍,山姆仍舊不見人影。噢,親愛的山姆,你怎麼如此羞澀?就像〈長恨歌〉裡的琵琶女。我向櫃檯女經理確認他的住處,費力地登上四樓。這時山姆房間的窗戶亮著,裡頭傳來電視的聲音。我敲了敲門,打開。山姆仍穿著早晨那一件海藍色T恤和黑短褲。敢情回來之後連澡也沒洗,直接就往床上躺下,扭開電視,一直看到現在什麼也沒做。「晚餐?」我問。「啊,好的。請等我五分鐘,我整理一下東西。」我說沒問題,接著蹬蹬走下樓梯,在大廳沙發上坐下扭開電視,或者打開電腦,心靈再也不空虛。我看著好萊塢影集想道。所有的夢想、冒險、愛情、詞彙都已經拍成電影了,而人們只要負責提高售票量就行了,什麼也不必做。間中一對金髮中年男女提著旅行袋打開門進來,向女經理租兩人房。結果我足足等了十分鐘,才聽見踩梯聲。不是山姆。要等到十五分鐘後他才一手夾著野舌帽尖緩緩下來。
「吃什麼?有什麼想法嗎?」我問山姆。「嗯,我知道這裡附近有一家日本餐館,好像不錯。」「噢,會很貴嗎?」「呃,我不知道,沒吃過。」「還有什麼其他地方?」「啊,我不知道。」「不如問問看經理。」雖然我很想用中文加以試探,但還是按下了好奇心以英文發問。女經理說夜市的豬腳、炒飯不錯。我詢問確切地點後覺得有點兒遠,我們只打算在附近用餐聊天。「那朝愛河方向走出巷子後左轉,那裡有家新開張的餐館,食物不錯。」「是日本料理嗎?」山姆問。事實上我難得見他發問,他的興趣比較在回答問題上。「對,就是那家。」「三層樓的?」「對,沒錯。」「那食物會不會很貴?」我問說。「不會,大概一百塊左右吧!」「好,那就去吃這個好了。」我抬頭朝山姆說。他聳了聳肩說好。
走在通往餐館的路上,我覺得此刻的自己和山姆又親近了些。也許是一些舉動所造成的譬如我邀他一塊吃晚餐,而他也很爽快的答應了。這在我們之間形成了一股默契。此刻我更看清了山姆的特質,並瞭解到了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親切、隨和、少提問、多回答、基於某種原因無法安定下來、並不特別喜歡孤獨卻更不適應人群、始終等待著一個美好結局的到來。如果我的感覺沒錯。那對他而言呢?我是個怎麼樣的人?是否他認為我值得交往並信賴?把我當作了他的朋友?走了約二十公尺的路,我遠遠便看見了掛滿紅燈籠的木造建築,二、三樓間的寬木上掛著魚和日本海浪的白布條,在細雨紛飛中微微地飄。「是那間吧?」我指了指問山姆。「啊,對,就是那間。」他微笑說。
眾聲喧嘩代表什麼呢?唯有高級的餐廳將這一切都予以清除、驅逐,代以優雅的鋼琴或管弦。市儈的餐館裡則充斥著各種聲響。不僅僅食客老饕們彼此高談闊論、拚酒叫囂,尚有店小二們的點餐聲和吆喝聲;鍋底旺火呼嘯,鍋內鋅鑊相撞;筷子敲盤叮碗,千萬張嘴嚼嚥吞咬,吐魚骨、撕咬雞腿肉;灌酒舒氣,大呼一聲暢快,過癮。華人餐館大抵如此,即便打著日式餐廳和料理的招牌。如果你稍感孤寂,在一邊的角落上坐下側耳傾聽,便會訝異於在這一片喧鬧聲中竟毫無節奏可循,而一切交織混雜的語言中的抑揚頓挫也完全無法以五線譜或六線譜予以表明。亞那切克喜歡從人們日常的交談中探索聲調音符和人類情緒間的相互關係,但假如他此刻就坐在我們的位置上呢?將如何得以在舞臺上呈現這紛亂世界的真實?
山姆看著菜單,只能理解幾個簡單字眼的含意,諸如雞肉、豬肉、牛肉、青菜、蛋和魚蝦。我替我倆點了一盤糖醋魚丁、宮保雞丁和高麗菜。我告訴山姆宮保雞丁是甜辣的,糖醋魚丁是酸甜的。至於菜,我說這道菜長得又高又美麗,很好吃。「高……麗……我認得這兩個字。」他呵呵笑了兩聲。點完菜後我們走到冰箱前拿飲料。裡邊羅列著各式各樣的啤酒。我拿了罐可樂,他則猶豫著喝什麼酒好。這個當兒啤酒小姐笑臉吟吟走了過來,向山姆熱情推銷德國的「畢伯格」啤酒。啤酒小姐豐滿的胸部緊緊包裹在白制服底下,稍嫌粗了點的雙腿伸出黑色短裙底。她無疑花更多的時間看著山姆解釋啤酒特價,偶爾轉頭看我希望我替她做簡單的翻譯。為何不乾脆看我呢?「真不公平。」回到桌上後我對山姆說。「啊。」山姆發出一聲簡短而意義不明的感慨。「你在臺大為什麼沒交女朋友呢?」山姆緩緩喝了口啤酒說:「啊,你知道的,在那裡我沒去哪。上完課,回家。該上課的時候就去上課。」「賣酒女孩蠻漂亮的。」「嗯,不錯。」「你不覺得嗎?」「啊當然,她相當漂亮。」「胸部很大?」「身材不錯。」「你喜歡這類型的?」「啊,還不錯。喜歡啊。」山姆回答得徐緩沉穩,實則心不在焉。「她來了。我剛一直看她。」「誰?」「畢伯格女孩。」「哈哈,畢伯格女孩。」這讓我想起漢堡之類的。畢伯格女孩翩然而至,手提冰桶替山姆加冰塊。「妳是學生嗎?」「對啊,中山大學。」「他是妳的學弟山姆。剛要念資工系一年級。」「啊,真的啊!」畢伯格女孩看我的表情有些敷衍,彷彿隨時別開一樣。「妳呢?什麼系的?幾年級?」「我哦,護理系,四年級。」「那快畢業啦。」「對啊。」對話進行途中,我覺得自己的嘗試確屬徒勞,也就懶得再開口了。畢伯格女孩替山姆加了冰塊後,有些依依不捨地離開。「你不覺得她真的蠻漂亮的嗎?」「對啊,很棒。剛才電風扇吹著她的裙子,我喜歡這個。」「哈哈!為什麼不拿聯絡?」「呵呵。」他沉穩而毫不在意地笑。
「哦,這個好吃。」山姆挾了一片魚丁送入嘴裡說。「你沒交過女友嗎?」「嗯,交過三個。」「在哪裡交的?一個在澳洲,一個在印度,一個在日本?」「我是在日本認識的。」「歐,原來如此……交了幾任啊。」「三任。」「所以你女朋友是學校裡的同事?」「不,是校園馬拉松比賽認識的。學生的家長,」山姆說話很慢,我以為句子就此結束,心裡不禁有小小意外,有股正在觀賞一部結局不怎麼好的文藝片的錯覺。「的朋友,的女兒。」這樣聽起來還算正常些,雖然同樣令人欽羨。「天,關係真複雜。」山姆微笑。「所以是你追她的囉?」「不,不是。她跟我拿號碼,自己打來。」「天,這世界真不公平。那第二任女友呢?」「嗯,她是空姐。」「空姐?看不出你會在飛機上打人家屁股啊,然後就愛上你了?」「哈,不是。我在機場裡看書她走過來,介紹了我一些黃色雜誌。」「我的天,這也太神奇了吧!我是在聽童話故事嗎?一千零一夜,魔毯飛起來了。」「所以都交往了多久?」「不久。第一任久一點,有兩年吧。空姐大概半年。」至於第三任女友的事,我就沒再問了。不知怎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打算拿畢伯格女孩的聯絡?」「哈,她太年輕了。」「還好吧?你多大?」「嗯,三十八。」我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雖然免不了有些意外。「看不出來。不過這樣也沒關係啊不是嗎?」他挑了挑眉,歪了歪頭,嚼著飯。「啊,反正你開學不久就會有了,我猜。」他似乎不以為然。
「你這麼到處走,都沒回家?」「嗯,好久沒回去了。」「你住美國哪?」「明尼蘇達。」「歐,話說我有朋友在那裡唸書呢,就在明尼蘇達大學,唸工程。」「是個好地方哦。」「聽說很冷,很安靜,人很親切。是這樣吧?」「沒錯,無論走到哪裡都可以和人聊天,也可以釣魚。」「那裡會有很多華人嗎?」「嗯,有。比如說有一些越戰時侯幫助美軍的越南人,戰後就這樣住下了。他們平時不大讓外人進入他們的圈子。但都是些很和善,很親切,而且誠實的人。」「這樣啊。」我的腦裡不知為何浮現出一幅溫暖,而又有些悲哀的畫面。在下雪的冬夜裡一家人圍爐而坐。有人敲門,父親開門和鄰居交談幾句,又坐回原來的位子。「那多久沒和家人見面了?」「半年前,在蘇格蘭見過面。」「在蘇格蘭?」「嗯,就約好在那裡碰面。」「很冷吧?」「對啊。」「家人不會想要你回去?」「也還好,不會特別要求。」「是哦。」「那為何想來臺灣唸書,不是來工作?比如教英文?」「對,因為拿到獎學金,就來唸書。」「不用工作多好。」「休息一下嘛。」山姆在澳洲教美術,在日本教英文,在印度當旅者,來台灣當學生。好吧,似乎是一趟相當漫長而有趣的旅程。「在印度很多人向你搖頭嗎?」「有嗎?」「沒有?我臺灣同學看了一本叫做《項塔蘭》的書後告訴我這動作是在表示善意。我聽了才突然想起馬來西亞的印度人也常做同樣的事。」「怎麼搖?」「一個無限的符號。像醬。」我嘗試示範一遍給他看。他呵呵笑了起來。「好像有。」
「話說不會想安定下來嗎?」「目前不會。」在茱莉亞‧羅勃絲近來所演的一部電影的幕後花絮中,有人說過這樣的話:「有一些人天生就帶著流浪的性質。在還沒有瞭解世界之前,他是不會停下來的。」山姆是這樣的人嗎?「所以想一直這樣下去,交不同的女友?」「嗯,體驗不同的愛情很好。」「所以也不會想結婚生小孩?」「想啊。不過還沒遇見這樣的女生。」「也會想要安定下來?」「嗯,會。」「什麼時候呢?」他聳聳肩。「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日本和臺灣的女生有差別嗎?」「有差別。不過,也說不上來差別在哪。其實有些地方相當像,打扮和外表。」「喜歡怎麼樣的女生?」「嗯,不要太矮的。」「接吻很辛苦?那你日本女友很高?」「不會,蠻矮的。」「接吻怎麼辦?」「啊,抱起來或者站木箱。」「木箱?」「啊,我在開玩笑。」「哈哈!」我竟然覺得好笑。「不斷從這裡到那裡,不會有的時候感到孤獨嗎?」「嗯,會。不過我相當習慣這樣。」「那好朋友呢?會認識一些很棒的人嗎?和從前的朋友還有沒有聯絡?會沒有朋友嗎?」「有啊。會有一些好朋友。偶爾會在其他地方見個面,聊天。一路上也會認識一些像你一樣不錯的人。一直是一個人走也很無聊。」「是哦。」彷彿無論什麼東西,對他而言都沒什麼了不起似的。都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東西還不錯吧?」「嗯,好吃啊。」話問完了才發現身為華人就是這樣,見面時說:「吃了沒?」吃完了說:「還不錯吧?」食、色,性也,千年來大抵如此。
那有關於旅行或旅遊呢?古時候的中國人們是抱著什麼心態去面對的呢?仔細想想,其實就自己所知道的也還算不少。從先聖孔子時已嘗周遊列國、史公歷遊諸名山大川,考察風俗民情。迨至東漢末,多為戎馬生涯。曹魏時有金谷之聚,南朝則有蘭亭之會。唐有李白仙遊,有老杜飄泊,及宋而有《東京夢華錄》所記之元宵盛節,乃至明清結社而遊,或寫詩,或作畫,記山水情懷,錄摯友事跡三兩。而今之人們,又為何而旅遊呢?「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寧有不同乎?一時文心大起。當然若將這一切告訴山姆,必定一頭霧水,茫茫然不知吾所言為何。但轉念一想,古時候的歐洲人又為何而旅行呢?這樣一比較起來,和東方的感覺就不太一樣。比如說「日耳曼人」。所謂的日耳曼人事實上是許多互不隸屬的部落的統稱。他們常受西伯利亞襲來的寒氣催迫,不得不進行遠距離的長途遷徙。據今人考察,他們並非遊牧蠻民,過著刀耕火種的生活,而是每遷居一處,便用木材和茅草搭起一臨時的部落,在近郊耕種,直到季節的嬗迭再度來臨。要等到羅馬崛起,國界不斷往西邊擴張,居無定所的他們才無意中成威脅到了強大的羅馬,並在帝國的渲染下成了燒殺擄掠的「日耳曼蠻族」。為此,為了對抗強鄰羅馬,各族之間不得不建立起聯盟關係,並以「戰神」取代了女巫。他們的旅行在與生存的鬥爭中進行。又或者如《坎特伯里故事集》和伊拉斯姆斯的《愚人頌》裡所敘述的旅行,則在漫長的朝聖途中展開。從法國徒步到西班牙,旅途中遇見各式各樣的人們,發生了千奇百怪的事件,最後帶回許許多多的故事。這是為了信仰,為了在人世間尋找答案。還有什麼其他形式嗎?李維史陀曾在《憂鬱的熱帶》裡提到某非洲部落間的成人儀式便是旅行。我們如今的旅途是否也一路隱含著這樣的意味?像斯巴達的軍事教育般將孩子放入林裡和野獸為伍,回到家裡時已是脫胎換骨的成人了。而山姆的旅行,或我的旅行,是否屬於上述的任何一項?
「吃完了要不要坐船?」我提早收筷,把盤上的配料醬汁都讓給了他。「坐船,好。」「你坐過了?」「愛河上的船?沒有坐過。」「那等下去坐。」「好,當然。」「畢伯格女孩不見了。」「啊,對,她放棄我了。」「真的不拿電話?」「她太年輕了。」「也是。」山姆喝起最後半杯畢伯格,我望向樓外。雨沒有變大,稀疏又細如牛毛。看來搭船不成問題。
到了愛河岸邊的碼頭上,我幾乎錯以為一小時前所看見的陸客仍滯留原地未上船。一樣的說話神情、語調、比手畫腳。凌亂的隊伍中以中年男女為主,間有少男少女數位。年歲較大的身穿POLO衫,領子很奇怪的歪斜著,像一條不規則的繩索掛在脖子上一樣。年輕男女罩一件藍色牛仔外套,排在長輩們之後,時而和同齡伙伴竊竊私語,時而和長輩們大聲交談。氣氛異常熱鬧。我和山姆殿後,注視寧靜的愛河徐徐地流。他問我河對面那一棟發亮的建築是什麼?我說是電影圖書館。自己說著的同時才發現有這麼一棟建築。「應該不會等太久吧?你趕時間嗎?」「歐,不。不趕。」所幸大約每隔五分鐘隊伍便縮短一次,十分鐘後我們已搭上了船。我和山姆找不到相連的位子,於是前後別開坐。船前解說員用麥克風說:「請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後不要隨處走動哦,我們這就出發了。」船隆隆駛開的同時山姆像打算告訴我什麼國防機密般轉頭對我說:「我們在幼兒園嗎?」「哈哈。還好我不是中國人。」我用英文回答。不過,這樣的話我算什麼人呢?禁不住這般想。在臺灣我是馬來人,在馬來西亞我是寄居者。到了最後竟什麼人也不是了。啊,也許我是巴勒斯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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