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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在唐諾的《文字的故事》裏，發現了一段非常有意思的話，其實整本「文字的故事」就是非常有趣的作品，唐諾使用著現當代的觀點來看「文字」，所謂文字還原到最起初，究竟真實的意義何在？而文字最重要的解釋又是如何存在呢？

好，先不談這部分，所要講的是唐諾在文章裏，覺得最有趣的一段話：

自由是什麼？自由是保護偶然和錯誤的，而不是保護秩序的。自由一方面是懷疑論者悲觀主義者，它根本性的懷疑秩序的終極能耐，打死不相信誰能預見未來的一切變化，從而先畫好完美的秩序藍圖等在那兒；但自由另一方面卻是樂觀勇敢且體貼入微，它肯定偶然和錯誤的價值，它勇敢進入偶然和錯誤的風浪中，撿拾幾乎只在偶然和錯誤之中生存的想像力，並轉身慷慨贈予它所不信任的秩序，以為他日更好秩序更新生場的建構材料。

這段話毋寧就是在說文字的容攝程度，「文字」幾乎是可以包容所有的錯誤，甚至是文字本身還可以表述錯誤。由於人類是需要透過文字和語言，來達到彼此溝通的情況，否則，我們如何得知對方的想法呢？文字又是因著人類共同的記憶，所創生出來的意符，他本身就是意義的載體，如果我們說意義是流動的，文字就是漂流在意義上的小船，他讓意義可以藉由文字來傳達屬於人類這樣的物種所想表達的感受。

再說，文字本身是將人類的記憶流水，用一種方式給凝固，讓人類不斷流動的記憶與想像，情感與喜怒，用文字這樣的一個型態留存下來。過去無法使用文字的人，只能憑藉著語言用口述的方式留下人類的片刻記憶，因為記憶會隨著時間歲月消失，「文字」便為人類這樣的物種留下了痕跡，但是不可否認的一件事情，「文字」到底真正乘載了多少人類物種的真實情感，或者是否能夠完全表達人類的思想嗎？這就是文字與人自身的一個罅隙了。

由於文字是這樣的半透明，雖為媒介，但是一旦表述，成為具象呈現時，他又是個性化的獨立自存，任由閱讀者，自行拆解，自己解釋，甚至是自我表達，根本不管當初使用文字者。

所以，我們不好說人類物種是操控文字的人，反倒是有時人類物種反受制於文字也不一定！

好了，接下來，要講的是唐諾所言的「自由」，自由是個很怪的東西，非具象，存在在人的感情認知裏。唐諾先生最厲害的地方，即是把「自由」做了一個最好的理解方式，那就是容許錯誤，甚至是包容偶然。但並非真正的企圖以「自由」來破壞秩序，而是理解錯誤和偶然的存在意義，好讓我們看似所謂的「秩序」的東西，在錯誤的示範、理解、誤讀；偶然的存在、發生、再現，讓秩序得以逐漸的有機會再生。

不過，身為人類這樣的物種，有很多時候，我們竟是無法容讓錯誤和偶然的產生，因為他是脫序的，不按人之判斷的，或可容許小孩有部分的自由，因為他是小孩吧！但是對有了身量的大人，似乎就嚴苛起來，掛上所謂的自我理解的「秩序」。

我非常喜歡曾子怎麼去解釋孔子這一生所持定的道理，孔子說他自己的「道」，只需要用一句話去貫串他，曾子的解釋非常的妙，但又是非常的貼切，「忠」、「恕」而已。過去我們聽聞的大概就是「忠」者，就是盡己；「恕」者，推己及人。這樣的解釋，妙就妙在，「忠」字，非常的個人化，在於憑自我的判斷，是否「盡己」，每天每天你對自身生命的感受。「恕」，則得顯出普遍性，非以自己來度量他人，而是所謂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感受。那是種允許他人犯錯的一個生命情態，一種帶著理解的推己可以及人，這是高妙的工夫，但卻是如此的精準又充滿可理解的一個內在感受。

也就不免聯想唐諾在寫這部「文字的故事」時，他在博學之後，對於文字有種情有獨鍾，外加個人深刻的反省，對「文字」這樣每天追隨著他的物品，為他命名、進行討論，也在其中找到「文字」實在是個非常有趣的存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