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龍這傢伙總算是把畢業製作的劇本以及創作報告弄出來了,我按照往例,還是要寫一篇序;不過兩年半前(2007年10月7日),我就已經替他的讀劇會寫過一篇文章,經過了這段時間,他有一些生涯發展上的變化,我想我就以【】保留原來的文章內容,並穿插加入一些補遺式的觀察,以做為他近十年來在臺灣求學、生活與工作的某些記錄。
【他那年來考戲劇系僑生入學考的時候,我也是面試考官之一,我還記得問了他一些關於馬華文學的問題,他的回答雖然不太周延,但也還不至失焦。另外,從他報考繳驗的作品裡頭,一方面看得出他有編、導、演、設計多方面的奇想與潛力,另一方面,也隱約看得出馬來西亞華語劇場的些許端倪。】
這點同樣也可以從他的畢製劇本和創作說明看得出來,除了劇本文字的創作內容之外,他甚至連舞台調度與音樂設計都安排好了,創作說明更可以看到他這一路構思的過程,既複雜又精彩。
【後來他考上了。
他低年級的時候,我常可以在系館裡頭的某些角落碰到他,因為是僑生,所以我多半都會和他簡單聊聊適應與否以及生活費用的相關問題,他也總是楞頭楞腦地笑說「OK啦」,直到他撞斷腿……幸虧花了一段時間,總算還是慢慢痊癒了。】
現在他自組「寫演聯合文化有限公司」,擔任部門總監,所關心已不再只是生活費用而已,而是所寫的企劃案能不能夠得到標案,獲得經費,其規模似乎是越玩越大了。
【有次他問我關於戈爾德思劇本的一個關於語言的問題,由於那可能是一種非洲北部的奇特語言,我建議他或許可以跟系上的一位外語自學奇葩陳恭銘請教看看,他應該有得到滿意的回答。】
我不太確定接下來已經是半個商人的他,會不會繼續和我聊這些歐陸冷僻經典劇本,但可以肯定的是,陳恭銘自從和香港的「非常林奕華」合作演出《包法利夫人們》之後,劇場表演之路已經越來越穩健。至於陳慶龍,希望他是另一條路上的穩健。
【他常常陷入一個問題的思索與追尋之中,也常常答案沒找著,而只是用更多半明半不解的術語名詞來替問題解套,口語應該叫做「鑽牛角尖」吧!】
現在的「牛角尖」可能多半是鑽在工作和愛情上的,而非創作或哲學思考上的。也無可厚非,人總是會在每個階段有些改變的。
【另外一次他跑到我研究室來聊他在戲劇創作課堂上的一個作品,因為我之前去聽了讀劇,我還蠻喜歡那個作品的,有一種我想像中的馬華風味。結果我們聊了幾個鐘頭,天南地北地聊,他似乎覺得頻道對了,於是我成了他的主修指導老師。
「聊」成了我們之間相處最主要的模式,從哲學到文學,從歷史到政治,從創作到生活,從愛情到工作,還有一些是夢想。我們常常可以聊三、四個鐘頭以上,「聊」有時候也會變成「爭論」,他有許多的自溺與我執,我就常常丟問題給他,讓他自己去思索和回答。在知識學理上,他常常被我唸叨的是要加強文史,他也盡力了,但都不及他為了愛,而捧讀一堆希特勒與納粹的書籍資料。】
現在他的工作室還是在北藝大附近,所以還是有些機會可以遇到他,但是聊的主題幾乎都已經變成他的工作內容,表演經紀、文創企劃、出版、公司經營、資金調度等,幸虧我以前曾在出版社擔任過企劃工作,中小企業的職場有過一些經驗,有些心得可以與他分享切磋,然而,整個社會結構與政經趨勢變化多端,十年的心得與經驗法則,有些搞不好已經與時代脫節,所以我想最終還是那句老話:「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關於他的文字作品,我讀的也不算少。他總喜歡設一個充滿魔幻、詭譎、但至少可以自圓其說的局,他也喜歡替角色取一些奇怪或戲仿奇幻文學作品的名字,他不太喜歡簡簡單單地說一個故事,他似乎不太清楚留白與單純的文字力道。還要指出的是,他的錯字和簡自越來越少了。】
2009年他出版了一本短篇小說集《蛇的女兒》,我也幫該書寫了一篇序,裡頭也分別點出他的幾個文字特色:「空想或幻想型的人物,表現出『宅文化』裡人際關係與人格特質的異化」、「故事讀起來有種近未來的警世意味,我經常可以在慶龍的作品裡頭讀到這種藝術趣味,我覺得在他的創作倫理觀裡頭,還保留著某些傳統美好的價值取向,他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將其滲漏到作品之中」、「獨來獨往,不群不黨,若干的孤單與落漠,這是我在慶龍的作品當中,所讀出來的另一番常見的風味」、「執著的甜蜜與悲傷的浪漫,是慶龍在寫愛情故事最常使用的兩種元素,尤其,他通常一定會將這兩種元素雜揉在一起,讓故事的結局透發出五味雜陳、無以名狀的氛圍」、「對於文字的創作與思考,自有其一套獨特的想法,在他的魔幻文字世界裡頭,可以讀到他對生命、家庭、學習、愛情、夢想、生活的細膩且奇妙的感受」,以上這些特色,也多多少少都可以在《AIRE艾兒》裡頭感覺得到。
【我常常跟他說如果沒有洗澡,就不要來找我,一開始他還會聽,到後來又依然故我。我常常提醒他,不要到了東方大白才上床睡覺,身體健康才是最大的本錢。有一段時間,我也常常聽他說著自己的愛情故事,三不五時上上他的部落格,看看他所謂的「密碼書寫」,聽他說這個劇本《AIRE艾兒》也是有密碼的。終於他還是失去了他的愛,然後自己理光頭、剃眉毛,甚至還想到基督那兒找宗教上的慰藉與協助,我們在一次關於神學、信仰與科學的大討論之後,事後他徹底再次自我檢視一番之後,決定還是不要帶著懷疑論者的心態褻瀆上帝。
他總是被學校催繳每學期的註冊費與學雜費,為此,他偶爾也得去接一些不敷時間成本的「拔辣」case,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真是一隻踩不死的蟑螂,獨自一人在臺求學已邁入第六個年頭了,吃不飽,餓不死,高不成,低不就,就是一股傻勁。
後山與竹圍幾家餐館、學校學生餐廳、藝大咖啡、山下的白肉米粉、公館的Starbucks,當然還有我的研究室,大概是我們最常聊是非的地方了,雖然沒有氣氛高雅與山珍海味,但以粗茶、淡飯、咖啡佐聊,可以天南地北地聊,應該是我們師徒倆這幾年最多的回憶了吧!
除了這個即將進行畢製讀劇的劇本,他也要和同學挑戰孟京輝的《我愛×××》,他甚至在某國中的戲劇社擔任指導老師,並且繼續從事零星寫作賣文的工作。我在他身上看到一個自食其力的僑生形象,幸虧他算是樂觀的,雖然他有一陣子精神很萎靡,我希望他可以不斷地在創作中獲得生存的意義,不論是文字的或非文字的。
也許他在校的時間不多了,也許我和他聊天的機會也漸漸變少了,我還是期望看到他在文壇或劇壇嶄露頭角的那一天。】
到現在,他還是經常性的晨昏顛倒,服裝儀容還是有待加強,還是堅持所謂的「密碼書寫」,還是持續在愛情的路上尋尋覓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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