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共死
崔爾斯感到胸口裡翻騰洶湧，隨時要吐出血液，可是他吞一口氣，就若無其事地進攻，彷彿沒有受傷，而且愈戰愈勇，每次劍擊的力量都略勝對方。羅伯士想不到崔爾斯如此強悍，也想到有多強悍，亦不過是強弩之末，打消耗戰對自己比較有利，反而強行催谷力量是狂戰士的大忌。康妮見羅伯士呈守勢，心裡就著急起來，但是她不斷隔空灌輸魔力和用魔法保護崔爾斯，已經騰不出力量干擾羅伯士，然而她忽生一計，說：「卡努．羅伯士，本小姐看你都是心術不正，說不定連小兒子也碰過了！」
羅伯士想起往事，老羞成怒，吼叫一聲，便飛撲向康妮。
崔爾斯雖然不喜歡康妮用計奸，但也把握機會，刺向羅伯士的背心。然而羅伯士身為狂戰士，觸覺比常人敏銳得多，劍尖還離自己兩米，已經及時橫身閃過，還回身反撲崔爾斯。但是康妮又及時罵道：「野獸、獸父！姦污女兒的渣滓！」氣得羅伯士鼻噴白煙，硬生生地收回拳頭，又回身攻擊康妮。崔爾斯知道羅伯士足以一擊擊斃康妮，馬上追上對方，使出「飛劍術」。羅伯士感到攻擊從背後飛來，但是他走得比魔法利刃更快，搶先提起康妮，還以康妮作護盾。
霎眼間，康妮身上添了上百道傷痕，流得滿地紅，沒有任何反應。
倏忽，崔爾斯聽見喪樂。他想不到康妮來救自己，反而死在自己手上，胸口被搥了一記似的，卻想再多搥自己，直至搥得七勞八損，吐血而死。可是他又心想自己要負起責任，在自殺殉情前，先要殺死羅伯士這「幫兇」，於是使出燃燒自己性命的絕技──劍氣。他的生命力結合魔力，在瞬間化成藍白交錯的劍氣，迅速地攻擊四面八方，把周圍的東西都打穿。然而他力有不逮，只出了一招，已經用盡所有力氣。
羅伯士挨過猛烈的衝擊，待身體不再添上劍痕，才一口氣反擊──血噬。他撲上崔爾斯的身體，又抓、又咬，兩、三秒間的猛攻，崔爾斯的胸口、脖子都掛了紅彩，血肉稀爛。
此時，崔爾斯又心想：「假如能夠來生再見也不錯。」
「冰牢。」柏加忽然擋在崔爾斯前方，長槍則插中羅伯士的大腿，讓羅伯士全身受制於寒冰。這些冰都是柏加的魔力化成，平常的火根本無法溶解。但是查古斯的動作也極快，白焰一到，火到冰溶。羅伯士獲釋，登時反攻柏加，力量比攻擊崔爾斯時更強。可是柏加輕輕斜身便避開兩拳，還還了十數槍給對方。羅伯士全數避開，忽然來一記掃葉腿，要絆倒天馬。但是天馬彷彿未卜先知，已經銜住崔爾斯的衣領，飛上半空。柏加則從天而降，用長槍刺向羅伯士。
查古斯看得動魄驚心，喝采一聲，卻用白焰阻擋。
羅伯士知道柏加力量驚人，籠罩廣大，難以閃避，於是擺好架勢硬接。但是柏加強逼魔力，擋去白焰之餘，還讓冰龍附上長槍，遂聽見幾聲轟隆轟隆，地上立時濺起沖天的死灰飛塵，教距離較遠的查古斯也看不見當中情況。可是他感到兩股魔力不相伯仲，又轉開打鬥的聲音，心裡便盤算下一着。
「糟糕。」查古斯暗叫不妙之際，已見天馬載住崔爾斯和康妮飛走，也知道天馬一去，只有同品種的天馬可以追上了。不過他知道天馬的目的地定是安祖娜的家，而柏加又有羅伯士應付，綽綽有餘，便打算衝出結界，搶先挾持安祖娜。但是塵埃滿佈結界，他只能靠直覺辨識結界的牆。然而忽然出現一隻龐然巨物，狠狠拍下一掌。他匆匆避開，卻道：「哈哈，想不到七十年後又能一見。柏加，你比我們想像中更了得。」
塵埃被困住結界當中，難以消散，只有等待其慢慢降落。可是塵埃還遍佈於五米以下的地方時，柏加的「第二座騎」已經出現。它是比天馬更加珍稀和難以駕馭的獨一無二的座騎，也有人說是天使──聖法地瑪。它擁有人的形態，露出精瘦的上半身，穿起潔白的長褲子和布鞋，手腕戴上聖十字銀鐲，俊俏的面容卻用白紗蒙眼，金色的長髮配搭雪白的肌膚。他有六米身高，根本是個巨人。而且是個既會作戰，又會思考的人。
查古斯活了百年以來，除了在世界大戰見過它後，就只有今次了。
聖法地瑪重重揮拳，將塵埃打散，一手將柏加放在肩項間的凹位坐着，一手在結界護罩打了個洞。
羅伯士大叫：「強化結界！」界外兩名將軍聽見轟雷般的命令，立刻催谷力量，結界的洞又修復，已經發出吱吱作響的電流，帶極大的傷害力。然而他們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後，貼住結界雙手竟然被震得發麻，登時嚇得膽破心裂，心想這傳說中的聖法地瑪實在太強。
其中一人立即大叫：「三天法界！」其時，立即有一名將軍聞聲趕來，躍到結界的上方，盤膝唸咒，在胸口結了三角手印，在三角的中心凝了一個湛藍的光團，在一秒間迅速擴散，包圍原來的結界。而原有的結界也進一步加固。
聖法地瑪用傳心術，說：「你的魔力所餘無幾，不怕被我吸盡而死嗎？」柏加自知快要油盡燈枯，面對敵人時卻面不改容，只在心中傳話：「我快不行，只管逃跑好了。」聖法地瑪「嗯」的一聲，打破第一道結界，心道：「去哪兒？」柏加心道：「去找安祖娜，然後我們離開拉普達城。」說罷，聖法地瑪已經衝破第二道結界。可是它的兩下重擊，又耗去柏加不少魔力。
查古斯知道聖法地瑪的利害，心想柏加已是強弩之末，於是繞到柏加的上方，使一招「白火海」，誓將柏加和聖法地瑪燃燒殆盡。
聖法地瑪皺緊眉頭，發動一個魔力護盾保護自己和柏加，說：「查古斯先生，想不到今日會與你成為敵人。」查古斯嘆一口氣，說：「當日我與你當時的主人並肩作戰，平定那場波及全世界的大戰亂，已經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聖法地瑪說：「對，當時你還是個青壯元帥，現在卻是個白髮院長。」查古斯笑說：「你是個天使，盡見世間百態，竟然也有感慨。」聖法地瑪說：「我不會感慨，我只是一個保護主人的座騎。」查古斯說：「但是大家都以為你是天使，還替你起了這名字。」聖法地瑪卻說：「我從覺醒到現在，都沒有為自己起名字。」
柏加心道：「別多話，快走。」聖法地瑪感到主人的魔力逐漸微弱，知道是自己的力量太強大，吸取主人魔力的速度太快，於是一鼓作氣衝破結界，三名將軍再也抵擋不住衝擊，消耗太多魔力，發軟倒地。
聖法地瑪助跑幾步，躍上半空，其背上長了四隻羽翼，飛行時自然引起騷動，可是他沒有飛了很久，感到自己快要消失，說：「柏加，你還能走動嗎？」柏加說：「我感覺到天馬已經離開拉普達城，它回來接我好了。」聖法地瑪說：「好，我就盡快找個地方降落，否則你連天馬也使喚不來。」柏加說：「恐怕我們又要闊別。」聖法地瑪說：「只要你留住活命，我仍然是只屬於你的僕人。」說罷，便在亞天城的邊沿偷偷放下柏加，然後引追兵走遠才消失。
其時，天馬已經將柏加送出拉普達城，會合安祖娜。
他們在拉普達城北面不遠的樹林深處藏身。安祖娜雙手分別按住康妮和崔爾斯的傷口，用魔法治療着，但見柏加到來，一副累騰騰的樣子，卻說：「你沒有大礙，可以等我一下嗎？」柏加點頭道：「救他們要緊。」安祖娜邊忍淚、邊說：「他們的傷勢很嚴重，我已經用盡辦法，但是……」柏加上前看過二人傷勢，女的全身都是傷痕，還破了幾個洞，但是沒有傷及要害，只要不失血過多仍有救。但是崔爾斯咽喉和肋骨都受重創，假如沒有魔力支持，恐怕已經死去。
安祖娜說：「到底誰下此毒手，傷害他們？」柏加停頓一會，才說：「這是院長和大元帥的意思，他們知道我們記得有關古禮特的事，所以要殺人滅口。」安祖娜說：「我從頭到尾都不懂，只是一個末落貴族，有甚麼重要？」柏加說：「我們也想知道清楚，可是我們不能再回去查探。」安祖娜忽爾夾着央求的目光，說：「不能回去嗎？」柏加肯定地說：「不可以了。」
倏忽，崔爾斯抓住安祖娜的手，嚇得安祖娜失色大叫，說：「你……你別動，先躺好！」
崔爾斯狂咳幾口血，破氣的說：「康……康妮……」他別過臉，看見康妮半昏半醒，那張麗臉掛了自己製造的傷痕，心就痛，哽咽起來，卻再講不到話。可是他感到康妮的魔力比自己更弱，面色除了流在皮上的血外，都是青蒼的無血色，登時爬到康妮身體，握住她的手。
「分開他們！」柏加匆匆叫道，可是已經來不及，崔爾斯已經把自己僅餘保命的魔力都傳給康妮。
康妮悠悠轉醒，但她很靈敏，知道自己體內有他人的力量，雖然微弱，但足以穩定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撇頭一看，見崔爾斯的眼睛半張半閤，雙目無光，即刻抱住崔爾斯，不斷地用魔法治療。安祖娜在旁邊看見妹妹的痴態，也盡力地治療崔爾斯，可是她和柏加都知道，崔爾斯的性命是保不住了。
當然，崔爾斯也知道。
康妮按住崔爾斯的咽喉，不斷修復他的血肉，雙手及至全身都沾上崔爾斯的血，但是她的魔力不足，不過一陣子就脫力，壓在崔爾斯身上。然後在崔爾斯的懷內，看着崔爾斯含情脈脈地凝望自己。
死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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