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音醒來,瞧見四周都是白布幕,身穿白布衣服,心想:「剛才只是夢嗎?」可是他摸一下右胸,傷痛與「夢」中一樣,不由得再度懷疑,冒了一背冷汗。但無論如何,他現在可以行走,自然急欲離開白布幕。可是他才撥開白布幕,便見連接天花板和地板的鐵欄,其餘皆是石牆。簡單而言,他身處於監牢。
「哼,果然是賤人。」牆壁隔鄰,傳來一把刺耳的女聲:「可惜柏加那一刺沒要你命,不然可為學院除去一條大害。」
加音認得康妮聲線,立時瞪起雙目,可是有石牆分隔兩者,他無法盯住對方,只能質問道:「康妮小姐,你打我、罵我,我都不跟你計較,為何還要放火燒毀我的東西?」康妮鼻哼一聲,答道:「賤人的東西,就是賤貨。史達港算甚麼地方?你這連在拉普達城中當乞丐也不如。拉普達城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城,不容許有魚目混珠的賤貨出現,本小姐不過執行公義,消滅所有賤貨!」加音氣道:「不許你說彌賽做的東西是賤貨!」康妮蔑笑一聲,說:「甚麼彌賽前、彌賽後,她是你女人吧?聽名字就知道是淫娃蕩婦!」
加音火冒三丈,一拳打在石牆,可是他不單打不破,還灼傷手指,且才知道石牆也有魔力加持。康妮聽見加音嗆咳,奸笑道:「嘿,現在的你是階下囚,可拿我怎樣?你有本事越過這些牆和鐵欄麼?他們都有院長和老師的魔力,可不是你這等賤人光靠蠻力便可打破。」加音聽見階下囚,急道:「甚麼階下囚?」康妮嘖嘖說道:「狗東西,裝傻扮癲。你違反學院規矩,當然要受懲罰,不把你趕出校園,已經是院長煞天大的恩賜。」
加音記得當夜與崔爾斯和柏加交手,就是因為私鬥,破壞校園安寧,才受二人攻擊。他亦自知今次做得過分,受罰是應該的。至於康妮同為階下囚,也算為他取回公道。不過他心想:「彌賽所造的手套已經壞了,其他從家鄉帶來的物件都壞了,就算找康妮報仇也無補於事,物件不會復元。反正她定會受罰,用得着我行私刑麼?我當初執意報仇,不是白害自-己嗎?彌賽,你講得對,我真是大傻瓜,真的不懂深思熟慮……」
「康妮小姐,請問我倆已囚了多久?」加音忽然問起,康妮不虞對方還保持禮貌,一時也軟弱過來,說:「已經兩天,今天是最後一天……怎、怎麼啦!」加音說:「沒甚麼,謝謝。」康妮又鼻哼一聲,便安靜過來。
咔嗦,咯咯,響亮的聲音傳遍長廊,還傳來一把女聲:「懲罰時限已完畢,你們可以離開,緊記不要再犯事。」然後一名金髮女子前來,身穿厚厚的白袍,披上金絲紅帔肩,打開門鎖。加音與康妮在長廊對望一眼,豈知康妮罵道:「看甚麼?看我挖你眼珠子!」女子卻罵道:「康妮,不許胡鬧!我要替這學生檢查傷勢,你先回去。」康妮瞪一眼女子,才先行離去。女子待康妮離開大門,立時換個溫柔,說:「對不起。我是約瑟.安祖娜,是康妮的姐姐。她的脾氣不好,多次冒犯你,我謹代表約瑟家族向你道歉。」
加音聽見名字,便聯想起柏加,一念間閃過:「柏加學兄與她似乎關係不淺,雖然她與康妮是約瑟家族的人,但是人品好得多了。」又說:「我從崔爾斯和柏加學長口中,聽過閣下的名字。你也是本校學生?」安祖娜點頭道:「對,不過我是『普通班』,並非『特選班』,所以比他們早一年畢業,現在是駐校醫護。」
加音知道普通班中既有能力者,又有常人。他嘗試感應安祖娜魔力,發現的確很疲弱,難怪沒有考進特選班,但尚能分辨哪一種異能魔力,便說:「學姐是祭司?」安祖娜喜道:「對!我的力量這麼微薄,你竟然感應到?有生以來,都沒數人可以,你果然很強,不愧要柏加稱讚的人。」加音苦笑道:「柏加學長已經手下留情,我還是打不過,我們的實力相距太遠了。」安祖娜忽然一臉甜蜜,說:「唔,他的確很厲害……」加音自然注意對方歡喜,便說:「請問學姐與柏加學兄,是否有甚麼特殊關係?」安祖娜靦腆着說:「我是他的未婚妻……」加音開懷笑說:「我就自知猜對着!」
安祖娜淡淡一笑,說:「你怎麼喚他是學兄?他不喜歡這種稱呼,你別再用了。你也不必稱呼我是學姐,直呼名字就好了。你是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至於那妹子,我會好好看待,不讓她再胡作非為,你可安心。」加音卻心想:「那傢伙驕恣橫蠻,我們還要當同學,往後日子定很難過。話說回頭,安祖娜學姐和崔爾斯學兄一樣,都很喜歡康妮,害怕我會復仇,所以才如此客氣。康妮還惡言相對二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他沒有明言心聲,只說:「謝謝。」安祖娜又說:「不要再待在這兒,我們回去地面吧。」
加音跟隨安祖娜從地下囚牢回到地面,走過一條小徑,便回到宿舍大樓。他與安祖娜作別,但見宿舍大樓空無一人,才記得昨日已經開學,今日是今學年第二個上課天了。
他回去房間,發現房間內外都已經復修原狀,只是自己的行李都消失,僅餘那獸皮衣和獸皮帽,仍然掛在牆上的鐵鈎。他另外發現書櫃放了一堆書本,正是各科的教科書,桌上又放了一本新簇的《神書》和兩張紙。其中一張印有課堂資料,記錄上課的時間、地點和老師姓名、辦公室。另一張是一紙私人便條,貼在《神書》封面:
加音:
我已經向院長報告,此事是康妮引起,所以
她亦有應當的懲罰。我知道你失去很多東西,我
不知道該如何賠罪,暫就奉上這部《神書》。如
果有其他需要,不要跟我客氣。只希望你能原諒
她。
埃迪.崔爾斯
加音翻過幾頁《神書》,心想:「崔爾斯學兄應該還是喜歡康妮,否則不必代她賠罪,又多次請求我原諒康妮。如果我再與康妮為敵,實在有負他和安祖娜學姐所望。但是康妮要找我麻煩,難道要我束手待斃嗎?唉,真想知道那個康妮何時才會收手,如果她把事情告訴約瑟家族的要人,結下樑子,我更不知如何是好,總不可能為保護自己,掀起兩城的紛爭吧?」
他想起城與城間的紛爭,就記得書本上記載,於七十年前那場牽涉世界五十六個城市的大戰役。當年只因兩個城市間的彊域爭執,牽連到各自的同盟國,最終讓戰火漫延到全世界,殘害數百萬人生命。這場戰役一直維持了五年,大戰的主角──沙菲亞.華德.查古斯──終於登場。他以四十之齡,已統領拉普達城的八萬大軍,利用拉普達城的地利,幾乎隔絕南北大陸的戰線,然後透過外交手段和戰爭,逐一撫平戰事,結束長達八年的大戰。然而他想起這位偉大的院長,便記得那股怪異的強大力量,還有那個在夢中聞所未聞、又教他好不在意的名字──古禮特。
身體又發抖,比以前更加激烈。
鐘聲響起,加音見時針踏上一時,知道是午鐘,大概所有學生都回來宿舍休息和吃飯,到兩時半才開始下午的課。他從窗戶望向大道,正好見到同學陸續回來。後來加音聽見有人敲門,便知道是崔爾斯和柏加到來。
崔爾斯甫見面便說:「對不起,害你坐幾天牢。你的傷勢沒大礙嗎?」加音笑道:「沒大礙,反正這幾天都是睡覺,坐牢與否都沒分別了。」崔爾斯說:「哈哈,怎會沒分別?難不成三天都在睡覺嗎?」加音忽然一陣遲疑,說:「對,都在睡覺……」
柏加察覺加音眼神有片刻空洞,便說:「你又遇上麻煩?」加音想起那股力量,就不由自主抖一抖。崔爾斯心裡好不安樂,霎時間已眉宇緊鎖,說:「難道康妮又得罪你麼?」加音緩緩搖首,卻咬緊下唇,背脊緊直得無法再緊直。崔爾斯放下心頭大石,吞一口唾液才追問:「你遇上甚麼問題,不如講出來,讓我們幫忙。」柏加說:「你竟會如此惶恐,難道與那股力量有關?」崔爾斯見加音點頭,忙說:「難道有新的線索?」
加音深深吸一口氣,說:「我夢遇那人,那股力量更強、更可怕,我……我實在遠不是他的對手。」崔爾斯和柏加都為加音的恐懼感到擔憂,又聽得加音說:「他還報上名字,叫『古禮特』。」
二人略帶疑惑,一同說:「很耳熟。」接着又見加音定住眼,滿臉求知的意思,兩人好生努力地深思。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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