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死神
加音跟隨兩位學兄進入宿舍大樓。宿舍大樓同樣是呈「口」型，佔地比教學大樓少，但是房間更多，共有五層，每層有百二十間，每間有近十五平方米，各配備基本家具，例如床、桌、椅、櫃、燈等，甚至有浴室和火爐。加音住在三樓，才進入獲分配的房間，便一臉茫然地輕撫軟綿綿的床舖，心想：「這等設備，史達港中只有達官貴人的子弟才擁有，這裡真的只是拉普達學院的學生宿舍嗎？」
崔爾斯咳嗽一聲，說：「你身上還有血腥味，不如先洗澡才睡吧。」加音忙鞠身道：「多謝學兄引路。」崔爾斯皺眉笑道：「哈哈，你又來客氣了，不是說直呼名字就好嗎？對了，你吃過飯沒有，要帶你去飯堂嗎？」加音心想一會，說：「好，我洗澡後再找學兄。」崔爾斯又聽見學兄二字，也免得再三提醒，無奈笑道：「不用急，你慢慢洗。而且我還要巡邏一會，三十分鐘後再來吧。再見。」加音送崔爾斯離去，關閉房門，便寬衣洗澡，可是見到皮手套的裂痕，心就緊繃繃了，心想定要找出那股魔力的主人，好好算帳。
倏地，有人咯咯叩門。加音心想是崔爾斯，立時穿起皮衣，開門迎客。然而眼前竟是一張大鐮刀。
加音睜起雙目，一躍後退至床沿，喝道：「是誰！」對方移開大鐮刀，但是他只見對方穿上寬闊巫師袍，遮掩全身，只露出一隻乾枯的手。他最在意，是那帽子中心就像魔法黑洞，是無盡的黑暗，無法從中窺探對方的真面目，甚至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他又忽然聽見嗡嗡之聲，卻無法分辨來處，只感到耳鳴目眩起來，說：「你……你是跟蹤我的人？」可是他感到對方的魔力，並非那一股。
「血腥，戰鬥，違規，罰……血腥，戰鬥，違規，罰……血腥，戰鬥，違規，罰……」沉悶的聲音在房間用環迴，一陣又一陣。加音本已耳鳴目眩得厲害，對方的說話還讓他感到天翻地覆，胸口一悶，就吐出一口胃液。他好不容易才舉起食指，伸往口中……
「住手！」崔爾斯及時出現，撫住胸口，喘氣道：「洛碧老師，他剛才受人襲擊，才有血腥氣味！」帶鎌刀者望一眼崔爾斯，沒發一聲，就飄飄向樓梯離去，走路沒有半點聲音，彷彿真的在飄。
崔爾斯忙扶住加音，說：「還好嗎？」
加音穩住精神，總算有力氣坐下，說：「剛才那人是老師？」崔爾斯點頭說：「他是唐．洛碧老師，專責教導特選班的老師之一。因為他實在很強，而且從來不須睡覺，校長便委派他當守夜班主。我們特選生當宿衛值班，都是由他編排。這是特選生的義務，你早晚也要隨他辦事。」加音想起剛才幾個片段，打個毛顫，又說：「可是他的魔法實在很奇怪，光憑聲音攻擊，反讓我無從招架……」崔爾斯說：「剛才只是『前菜』，鎌刀才是『主菜』，恐怕我們畢業時，還敵不過他。別多說話，你還是留房休息，還有快點洗去血腥，否則引來其他老師，又要麻煩。哈哈，咳……你今夜真夠倒楣，我幫你領飯菜好了。」加音無法不忍倒楣，也不拒絕對方好意了。
「尼克．舒亞達、埃迪．崔爾斯、沙斐．柏加和現在的唐．洛碧，都是八大家族，全都光憑魔力已比我厲害。過兩天是開學日，到時便能一睹其餘四大家族的風采，還有世界各地的學生，希望到時不會失禮史達港。」
他淋浴過後，總算洗去一身血腥味，可是每想起唐．洛碧的聲線，就顫抖一次；每望手心，就慚愧一次。
良久，崔爾斯送來一盤湯麵條，說：「抱歉，廚房已經收爐，只有這盤東西，張就一下好嗎？」加音嗅到熱湯香郁撲鼻，接盤過來說：「這是好東西，謝謝！」崔爾斯笑說：「那不要客氣，仔細嘗我的手藝了！」加音笑說：「果然是學兄親手做，拉普達城的人都很親切，跟史達港一樣。」崔爾斯咳幾聲，說：「哈哈，多半沒錯吧。時候不早，我也要休息，碗放在房間好了，明兒才收拾也不遲。你也早些休息，晚安。」
「學兄晚安。」加音欣然送崔爾斯出門，然後埋首吃麵條。他最喜歡吃麵條，因為自少住在城北近綠林的村落，離城中心又遠，只得務農和做手工維生，生活好不困苦，一年有七、八個月都靠麥穗連殼磨成的麵粉搓成麵條，水煮來填肚子。遇上荒年，可能連麵條也沒法吃了。
他見現在的湯水帶點棕紅，用勁嗅一下湯水，果然有肉臊香，而且知道是用牛肉熬成，吃起來比家鄉的麵的味道更豐富。他在家鄉連吃一口牛肉也難得，那裡有福嘗牛肉湯？而且熱呼呼，能不狼吞虎嚥麼？他不消兩分鐘，便連湯水也不剩下一滴了。
「彌賽，對不起，我不單弄毀手套，還獨自享用學兄為我準備的晚餐，而且這麼豐富。我真想把你帶來，很想、很想……」
鐘聲叮咚叮咚響起，是晨鐘報時。加音從窗戶瞧向遙遠的教學大樓，剛好見到大鐘的時針踏上七時，不過天早已亮了，他也早就醒來了。只是外面實在太冷，又沒事做，才留在房間聚精會神，默讀《神書》。今日，他又反覆讀到〈創世卷〉：
誰不認識創世主，也不認識歡樂。
誰不認識拉普達，也不認識幸福。
創世主是萬民的泉源，拉普達是子民的依歸。
誰認識創世主和拉普達，也認識愛。
認識愛的人，皆往天堂，受永生之榮；
不認識愛的人，皆往地獄，受永火烹煎。
這是上主的話。
「加音，醒來嗎？」崔爾斯輕輕叩門，加音認得人聲，立時開門說：「學兄早安。」崔爾斯見加音拿住《神書》，笑說：「你真虔誠，定得聖主眷顧。」加音抱書鞠躬，喜道：「多謝祝福。」
走廊刮起一陣寒風，崔爾斯作幾聲咳嗽，說：「你應該還不知道，七時半至九時是規定的早飯時間，我們可以去飯堂領餐。放心，不用帶錢包，全是免費的。」加音點頭：「多謝學兄提點。我已經洗過臉又洗過盤子，可以立刻去飯堂了。」崔爾斯說：「很好。我回去收拾東西，待會兒飯堂見面。你該知道飯堂在地層了。」加音答道：「我知道了。」
兩人話別，加音把《神書》安放到書桌上，然後熄滅火爐的柴火，穿起禦寒衣物，除了那雙手套。他踏出房門，見到走廊上已稀稀疏疏的有人出現，不少朝@樓梯去。他看見同學有些獨自一人，有些三五成群，全都不外乎穿上皮衣、皮帽，只是材料手工產量貴賤有異而已，恐怕衣@華貴的人，都是幾個大城市的學生，例如崔爾斯的皮衣，就是用綠林的安格熊皮所造，柏加的獸皮衣和帽子，則是用北方雪地的白熊皮。他在農閒時會打獵幫補家計，所以知道一塊安格熊皮，便可賣至數百萬史達元，換到幾家史達港城中心的房子，白熊皮也相差不遠矣。
他從東面的樓梯去到地層，跟隨同學步伐，穿過中心的院落的捷徑，進入靠北面的飯堂，恰巧在門口遇上柏加，便說：「學兄早安。」他見柏加旁邊有人，正是昨夜躲在樹叢後的男子，長得近兩米，看起來也至少有百一、二十公斤，算是微胖。
柏加打個招呼，說：「他是約瑟．康伯尼，也是特選班四年生。」加音欲打招呼，但見康伯尼閃閃縮縮，二話不說便進入飯堂，從頭到尾沒發出點聲音，只得一陣無奈。柏加卻笑說：「他怪脾氣，不用在意。」加音點頭，卻對康伯尼沒啥特殊感受，說：「不要緊。崔爾斯學兄快要過來，我們一起進餐好嗎？」柏加瞧見康伯尼往東廳走，便指向西廳，說：「你先坐那方，我待會再來。」加音隱約知道原因，便一口答應。
飯堂全是四人桌，當然也有學生併來八人桌、十二人桌，總之飯後會還原就好。他找來一張無人的四人桌，坐下不久，崔爾斯便來到，說：「我們去領餐吧。」加音答應一聲，二人便去領餐的窗子。領餐窗子闊四、五米，五、六名職工不停端出熱乎乎的早餐。
加音取過餐盤，一瞧今晨早餐是熱湯雜菜、鮮魚配湯麵條。二人各自領過一份，回座時碰巧見柏加，崔爾斯說：「不一起嗎？」柏加忽然回首，瞧一眼飯堂大門，說：「惡女人來了。」加音不明所已，只見有幾位女生進來，站在中間的金髮女子進來便盯住他。崔爾斯皺眉道：「加音，她將會是你的同學。希望她不會破壞你心目中，拉普達城的印象吧。」
加音還是摸不@頭腦，只見對方緩緩步至，然後狠狠摑自己一記耳光，說：「賤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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