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是個怎樣的國家呢?究竟加拿大是滿佈楓葉,還是個白雪天國呢?
他離開的時候,只留給我一個手機短訊:「我要去加拿大了。我不知道我會否回來,所以你不必等候我,儘管去愛其他人吧。」
他連同他的家人一起消失,他的朋友也不清楚他離開的原因,我用盡任何辦法也未能聯絡上他。
我傷心欲絕,但從沒考慮過放棄他。
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曾經答應我此生此世都會竭盡全力地照顧我。無論我的病情是如何反覆無常,他都不會嫌棄我、捨棄我。
可是我早就感覺到,他對我的熱情正在逐漸減退。
他投身社會工作後,我們見面的時間愈來愈少。我明白他工作繁忙,我也不會每天每夜也嚷着要見面,但我只是要求每天用電話對話一次也好,即使只有數分鐘也好,或是一個短訊也好,我也想跟他有最低限度的接觸。
他一直也接受我這個要求,有時候他比我還更主動,但到最後率先生厭的始終是他。
追求我,但又拋棄我。
負心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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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最後一天到小學做義工。
對學生們而言,我只是眾多老師中的其中一位。而且我們只有數小時的接觸,談不上建立了甚麼感情。我們各自完成其責任,彼此不會再見,學生亦不會向我言謝半句。
結束了。學生蜂擁離開,片刻間課室便剩餘我一人。
我整理好桌子上的東西,又將學生的桌椅移回本身的位置,將抽屜和地上的垃圾都清理得乾淨,又把窗戶關好,以防雨水打進課室。我比平日做更多的工作,目的都是找藉口等待他。
他明明跟我說「再見」,但他始終沒有出現。
天已入黑,校工促請我離開校園,好讓他能下班。最後我只能帶着半點不捨離開小學。
人去樓空,小學校舍裡已空無一人,課室也沒有半絲燈光。我坐在校舍旁邊的公園的長椅,仔細閱覽母校的每一個角落。我嘗試回憶小學的生活片段,但我能記起的並不多。可能我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已經與他相遇過。只是當時的我並不在意身旁的人。
「你在等我嗎?」阿康突然出現,坐在我身旁。我被他嚇倒,不知如何應對,只有默默垂頭。他續說:「你是在這小學畢業,然後直升南中吧?」
我點頭。
「我曾經報考這小學,但沒有被招收,好不容易才考進南中。」
原來我沒有曾經錯過能與他共度的日子。
「不過我是否入讀這小學是不重要,最重要是能在這裡跟你遇上。」
他又使我覺得難為情,瞬間滿臉通紅。
「我很喜歡你。」他抓住我的手,兩人十指緊扣。我感覺到他的體溫從手心傳到我的身體,使我心跳加速,緊張不已,胸口更像被挖空一般,身體不禁顫抖。
他見我沒有反抗,卻沒有得勢不饒人。他沒有送我回家,只是送我到車站,陪我等候巴士。整個過程間,我們只是手牽手。沒有擁抱,沒有接吻,卻令我更信任他。以他作為初戀對象,即使過得平淡,更重要的是能讓我獲得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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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能撩動我的心,卻沒能完全佔據我。即使我們已經嘗過十指緊扣,但彼此沒有任何承諾,我始終難以放心。爾來數天,我們沒有聯絡,我對他的熱情也失去維持的倚靠,急劇下跌。到他再找我的時候,我始終沒有明言答應。這段關係持續數月。
他終於約會我,似乎要作「致命一擊」。可是他沒有準備甚麼禮物,也沒有安排甚麼隆重的節目,只是帶我到一個荒僻的沙灘。
晚上的沙灘幾乎空無一人,但萬里無雲的星空使我雀躍萬分。他教我看星,又告訴我一些他胡亂創作的星座故事。起初我只是取笑他無聊的創作,直至他說一個金牛座的傳說:「金牛座有一個很浪漫的傳說。相傳宙斯對腓尼基的美麗公主歐蘿巴一見傾心,於是化身成一隻溫馴的、有金色牛角的白牛。公主看到這隻牛異常美麗和溫馴,於是騎到牠背上去玩耍。宙斯乘此等良機,衝到海中的克里特島,使公主無法退避,然後表明身份及愛意,最終獲得公主的芳心。」
我知道要來了。
他說:「現在的處境跟故事很相似吧?我就是等這個時候,讓你看到金牛座,讓我能借金牛座的傳說表達我對你的愛意,希望讓你更完全信任我。也許你會感到奇怪,為甚麼我當時初認識你的時候便對你萌生好感,看似很隨便。我當初也懷疑自己,但我發覺我們每次見面,我就愛你多一分,直至現在,我很清楚我是很認真的愛你。我衷心請求你,請你當我的女朋友吧!」
他的氣勢、他的身體把我完全壓倒。雖然像是脅迫,但這份笨拙的浪漫,使我心甘情願地答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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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目中的我是怎樣的女生呢?他大概知道我身體並不強健,但總不察覺到我特異的體質。當我身體抱恙的時候,他總是以為我血氣不足,叫我多喝紅棗水、多吃櫻桃。我一直隱瞞自己的病情,並非我存心詐騙,而是怕他會嫌棄我。即使他接受我這個不會流汗的特點,也不可能接受隨時會死亡的我。可是這秘密還是被揭露出來。
猛烈的陽光把睡眠不足的我曬得頭昏腦漲,當我進入購物商場的時候,氣溫的急劇轉變令我瞬間失去知覺暈倒,當我甦醒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當然,除父母以外,阿康也在我身邊。我從阿康的眼神得知他已知悉我的怪病。
我滿心憂慮,擔心剛墮入愛河的我會失戀,又擔心父母會擔心我反覆的病情。尚未恢復元氣的我再次暈倒。
在黑暗中,我漸漸感覺到別人的體溫正轉入我的身體,我緩緩張開眼睛,瞥見有人坐在病床旁邊的膠椅。我閉目稍作休息,再望向那人,發覺她原來是累透了的媽媽。我還能隱約嗅到她身體散出的布料味,肯定是徹夜不眠地工作後,立刻趕來醫院探望我。
我沒有喚醒媽媽,只是無聊地圍望四周,竟讓我發現阿康正在病床末的椅上坐着。他察覺到我甦醒過來,立刻喚醒媽媽。媽媽驚醒過來,流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然後交帶幾句話便回家休息。她彷彿洞悉阿康的心意,甘願讓出與我相處的時間。可是阿康沒有立刻跟我說些甚麼,只是緊握我的手。
我感覺喉嚨乾涸,嘴唇乾裂,一時間說不出話,只有注視他,期望他能接收到我的訊息。他也明白我的意思,嘴角微微翹起,含蓄地微笑。雖然他沒有明言,但我知道他沒有嫌棄我,反而由衷地展示他對我的愛,即使我身患奇疾,也不受絲毫動搖。也許有點言之過早,超越一般中學生的思想,但我已決定他向我求婚的話,我必定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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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他會突然間拋棄我?為甚麼他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罕有地收到一封貼着香港郵票、打上香港郵局的郵戳的信件。我認識發件人的筆跡,肯定這信件是阿康寄來的。然後小心翼翼地拆開這封他寄給我的唯一的信件,仔細閱讀信內的每句、每字……
仍多麼需要你 仍多麼需要你
如今天失去了 怎麼退怎麼進
如果可不要信 寧死都不要信
但看我手 再激動仍只得傷信 ──《傷信》
假若人真的能控制自己的眼淚,我會選擇一直哭下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