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雪草記事﹒冷水坑生態人文工作室 生活即是教育學習現場，我的教育人類學筆記。 // 生活是我的田野，敘事是我的穿越線，書寫是我爬梳、重整經驗的方式。 // 散落著行旅中的吉光片羽，生活中俯拾的琉璃碎片，自己也不甚確定書寫主題的獨白，... 讓時間來闡明，幾乎都是自身的觀察和經歷的剪裁與潤。回首間，也發現自己的文字似乎建立在大量行腳的基礎上。 // 生活中難免有些事情難忘，特別是一次自然旅行的經驗，也可能會是喜怒哀樂、感想、盼望... 點點滴滴，交織成自己生命的軌跡。

999愛的鼓勵 20訂閱站台

手足情誼，是一匹綿長於流動時光中的織錦，雖然並不燦亮華麗，卻也不易隨時間褪色。

(小瑀魚三個月 你發現了嗎 她已經會跟哥哥一起看書)

(小瑀魚三個月 在八仙山 咕嚕親瑀魚的小手)

(小瑀魚十一個月 太魯閣露營)

最近，我們家獨立而早慧的小瑀魚終於可以跟著哥哥去上學了。小瑀魚整整盼望了一年，才從幼幼班升上小班，轉入哥哥的幼稚園。
兄妹倆差距三個年級，哥哥幼稚園畢業，妹妹才初入學。在這個階段僅有的交集，其實也只有暑假的短短兩個月而已。

然而，今年幼稚園開給畢業生的正音班是完全獨立運作的一個班級，以便讓小朋友們熟悉新的作息，上完課以外，也有充裕時間復習、寫功課。
這對大班升小一的畢業生是個很好的安排，卻讓一直期待能跟哥哥上同一班混齡班級的小瑀魚，顯得有些失望。

(小瑀魚三歲五個月 大雪山林道 跟咕嚕抱在一起)

從小咕嚕小瑀魚平常在家裡的互動情形，我難免擔心小咕嚕會不會是一個不夠細心的哥哥?倒放心地以為小瑀魚是個足夠大方、獨立的妹妹。
然而從小瑀魚去上哥哥的幼稚園這段時日以來，我卻訝異得幾乎跌破眼鏡。

在幼幼班階段始終扮演「懂事、溫暖的小姐姐」的小瑀魚，很快就認識了哥哥學校的老師，也認識了一些哥哥的同學，加上生活自理能力很強，
對她來說，適應應該不會是很大的問題才對。

然而。除了第一天她很大方地進教室，向同學們自我介紹，並且跟著一位帶領她的畢業生姐姐參與作息和活動之外，
第二天開始，小瑀魚卻漸漸感到一些羞怯，偶爾會想念起爸媽和哥哥。每次阿德送小瑀魚去二樓教室，小瑀魚就會突然在樓梯口大哭起來。
就只有哥哥陪著她、送她去教室，才是真的順順利利的。

小瑀魚似乎也會在一樓遊樂場玩的時候感到孤單，在要回到二樓教室之前，又傷心地哭起來。
有好幾次，當小瑀魚哭個不停的時候，都是靠小咕嚕來解圍的。

孩子都很會辨認孩子的哭聲。
就像以前，小瑀魚才幾個月大時，只要聽見哥哥的哭聲，就會停止吸奶的動作，安靜下來聽。那是她從媽媽肚子裡，就先反覆預習過不下數十次的頻率與曲調。
而小咕嚕在遊樂場另一頭的教室裡，也能準確辨認出是妹妹的哭聲。如果妹妹哭得比較久，他會先跟正音班老師報告，走出教室找妹妹，
然後一面說些安慰的話，一面牽著妹妹的小手上樓，走到真愛班教室門口，鼓勵她，並且給她一個溫暖的抱抱，看著她進教室，才下樓。

(小瑀魚一歲三個月 阿里山森林步道 小咕嚕牽著妹妹走)

放學後，我聽了孩子自己的描述，訝異著小咕嚕原來有著纖細的心思，也有溫暖的肩膀和寬厚的擁抱，不只是平常在家裡不相讓的情形。
當媽媽的不只是高興，還有感動。

而妹妹每天下午放學後，都會坐在晚值教室的椅子等哥哥上樓，並且坐在哥哥旁邊，一起看書、一起做積木，直到我或阿德去接。
她雖然也很喜歡那位畢業班姐姐，哥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似乎仍是無法凌駕的。

阿德和我當然會希望小瑀魚能夠漸漸建立自己的視野，結交自己的知心好友，享受屬於自己的幼稚園生活，就像當初她很快地融入幼幼班一樣。
然而，在這個過渡的時期，還是讓我意識到手足的力量與意義，不僅是來自一份血緣的關係。

(小瑀魚三歲五個月 小雪稍來步道上 一手拿麵包吃 另一手牽握著彼此)

我回想著自己初入小班的時候，只記得自己非常非常愛哭(幼稚園到國小階段幾乎是每天伴著眼淚長大的)，
午睡起來排隊拿杯子給老師倒牛奶，搬著小板凳搭公車去陽明山郊遊，還有在遊樂場被同學欺負時，哥哥及時趕來安慰我。
真的，只剩這樣。

原來，記憶經過流逝時光不斷的侵蝕與淘選，一向強記的自己，也只能記得這麼稀少。
那些朦朧的，空白的，留不住的...，似乎只在陪伴小咕嚕和小瑀魚成長的過程，才有那麼一點兒尋回的痕跡了。

哥哥和我只差一個年級，因此他帶著我上學、放學的時間非常地長。
 
他從中班和大班的時候，就帶著我去上家附近的社區幼稚園。
 
小學二年級開始，就每天一大清早帶我搭公車上學。
那時候台北縣的國小國中生越區就讀的風氣猶非常盛行，因此，從台北縣進入台北市的每一班公車都十分擁擠。
尤其是嚴寒的冬天，我們幾乎每天摸黑著去等公車。
我們揹著與矮小身材不相稱的書包，跟一群國中、高中生、大人，等公車、追公車、擠公車、或者目送著過站不停的公車揚長而去。
有時候勉強擠著上車，揹帶卻被擠斷了，有時還必需要轉車，下車時，又是一路擠著下車，或者掉了帽子，或者遺忘了便當袋。

儘管搭公車上學，每天似乎都有曲折起伏的故事情節，我的哥哥永遠都記得爸媽的交託，牽著我的手過馬路，記得把妹妹照顧好。
即使他也很想早點去學校跟同學玩，也一定是先把我平安帶到教室門口。
一直到他上國中時，他必須更早到校，我們才不再一起出門。

經過男女分班，各自奔忙的國中階段。
高中時期的我們，分別在男校與女校。我們兄妹的感情不再像小學時期帶領與依賴的關係，而像是融洽的知心好友，
我們常在週六或週日各自留一點時間，有時並肩在植物園散步，有時一起走很遠的路，一面聊著天，去書店看書，或者參觀博物館。

大學時代，我到外縣市讀大學，每次週末回到台北，我們也時常約著一起爬山，騎單車漫遊台北縣市。
不只是哥哥，對我來說，他確實亦師亦友。

哥哥去偏遠學校教書以後，十餘年間，我仍維持著一年要繞大半個台灣去造訪他一兩回。
即使他並不見得有時間陪伴我四處遊歷，然而見面就是一種心安，一份力量。

手足之間的關心，不見得是為彼此帶了什麼禮物，或者提一個極具建設性的意見指引。
我記得，在我還很頻繁爬高山、走縱走的時候，有一年暑假，哥哥在我南二段出發之前，反覆檢視我磨損嚴重的登山鞋，堅持要陪我去添購一雙安全一點的新鞋。
而有一次，哥哥掏出一個比較明亮的腳踏車新尾燈，堅持跟我交換了舊尾燈，讓我在單車夜騎時，身處島嶼對角線另一端的他，能稍感放心、減免懸念。
有時，他會一面忙著手邊的庶務，一面拋出幾句對上次提及未解的生活瑣事的問候。
但我能理解的，那其中包含的一份關切，並未隨時間褪色。

我三十餘年的手足織錦，依舊隨著歲月長河的漫流浮光，繼續綿長著。
而我也看到小咕嚕和小瑀魚，編織著屬於他們的織錦，書寫著他們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