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甜酒，就不得不提及德國酒，談起德國酒，那就令我文思泉湧，百感交集，不能竟書而欲擱筆；不過如果真的就此擱筆，再幹這種吊人胃口的事，八成會被人套布袋，因此我就從前幾天喝的德國酒做楔子，開始聊聊德國酒吧。
我多年以來一直都有每天喝一點葡萄酒的習慣，若是在家吃飯則用來佐餐，若是在外吃完飯回家則會喝一點再睡，有時喝200c.c.，有時喝半瓶，這個習慣大約維持了超過十年；前一陣子有個晚上我心情不佳，打開酒櫃突然發現大部分的酒我都不想喝，於是開了一瓶日常不太會一人獨享的來自德國拍賣會的Eiswein來喝，一邊喝一邊看著酒瓶上Grosser Ring VDP的圓形白色小貼紙，不禁想起許多瓶以前喝過且難忘的甜酒，也想起了許多相關的人與事；不過最重要的是: 當晚我暫時忘卻了一些惱人的公事，酸甜飽滿、風味複雜的Eiswein伴隨著一些美好的回憶，讓我得到了一宿好眠。
VDP是德國的一個葡萄酒組織，創立於1910年，經過了近百年的運作，目前擁有極多的會員，舉凡Egon-Muller 、J. J. Prum、Dr. Loosen、Fritz Haag、Robert Weil、Keller、Donnhoff等等頂級酒莊，無一不是VDP的會員；就我記憶所及，所有知名的酒莊中，只有von Schubert、Selbach-Oster、Kesselstatt不是VDP的會員，其他絕大部分的優質酒莊，都會在他們的酒瓶上發現代表VDP的老鷹標誌。詳如下圖:
VDP成員的所有酒款都會在酒標或瓶口鋁箔處印上老鷹標誌，不過某些特定酒款，還會多貼一張圓形白色小貼紙，代表這款酒是來自VDP拍賣會的拍賣酒；通常像是Egon Muller的TBA與Eiswein、Robert Weil的Goldcap TBA與BA等超級罕見的酒款，都是只有在VDP的拍賣會上才看得到，因此更強化了VDP拍賣酒款的加持性；好像多了那一張小貼紙後，酒的品質就變得出類拔萃，價格也就會連漲數倍，變得更難以親近；事實上雖然有一些酒確實是如此，但多數酒卻未必皆能鯉躍龍門；固然有些超級酒款只會在VDP拍賣會上出現，但也有許多其他的超級好酒並不送進VDP拍賣會，甚至在VDP拍賣會上，不僅也有一些不怎麼樣的酒款出現，甚至還有流標沒人要的酒!
VDP拍賣會係一年一次，通常在每年九月，去年是在9月21-25日，拍賣的酒款來自Nahe、Mosel與Rheingau，其中95%是Riesling，大部分是2003、2004的年輕酒款，不過也有幾款畸零年份如1995、1998、2002等年份的酒，更有一些1936、1955、1965、1971等老年份的酒款；每一筆拍賣喊價以lot為單位，有些酒一個lot高達四、五百瓶，有些lot(諸如那些老酒)則只有一瓶。拍賣場的買家主要來自歐洲、美加與日本，決標的結果固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但也有幾個非常有趣的現象。
本次拍賣會共有約150個lot，每個lot內含同一種酒，同一款酒若有750cc、375cc、1500cc不同的容量，就會分成不同的lot；大部份的lot都是幾十瓶，最多瓶的一個lot是眾所周知的Egon-Muller 2004 Scharzhofberger Riesling Kabinett，居然一個lot有900瓶! 起標價每瓶12歐元，最後以22.48歐元決標。說到這家號稱德國第一園的Egon-Muller，相信大家都喝過它的Kabinett與Spatlese，但其實這些酒是絕對顯示不出Egon-Muller的實力的，一定要喝到他們家的Auslese Goldcap以上等級的酒，才能體會何以此酒莊號稱德國第一! 在這次拍賣會中Egon-Muller並沒有提供他出神入化的TBA與BA，而是提供了12瓶750cc與48瓶小瓶裝的1998 Eiswein，結果分別以1550歐元與769歐元賣出，雖然已是相當高的價格，但在整個拍賣會中，連最昂貴成交價的前三名都排不上! 排名前三貴的酒都是老年份的酒，最貴的前三名酒款都來自Rheingau，都是700cc，都只有一瓶: 第一貴的是國營酒廠Staatsweingüter Kloster Eberbach 1936 Rüdesheimer Berg Schlossberg Riesling TBA，起標價500歐元，最後以7050歐元的天價決標；第二貴的是老字號酒廠Reinhartshausen 1945 Erbacher Marcobrunn Riesling Auslese，起標價350歐元，最後以2500歐元決標；第三貴的是Domdechant Werner’sches 1945 Hochheimer Domdechaney Riesling Auslese，起標價350歐元，最後以2000歐元決標!
至於提供最多lot的酒廠，則是位於Rheingau的國營酒廠Staatsweingüter Kloster Eberbach，一共拿了21種酒來拍賣，其中7個lot較特別，包括一瓶1936 TBA、二瓶1955 Qba、三瓶1965 BA、30瓶1971 Spatburgunder Spatlese、三瓶1980 Eiswein-Beerenauslese、以及1985 Auslese 與 1995 Icewein，剩下的14個lot則是2002/2003/2004的年輕酒，等級從Auslese到Qba都有，不過這個國營酒廠把這14款酒全部用金色鋁箔封包瓶口，因此除了Auslese Goldcap之外，還有Spatlese Goldcap、Kabinett Goldcap，甚至還有Qba Goldcap，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我覺得這家酒廠的作法有一點取巧，感覺上是想搭Goldcap的便車，不過顯然拍賣會的買家們都不是笨蛋，它的一支2003 Steinberger Riesling-Goldkapsel-(Qba等級)，起標價每瓶5歐元，結果每瓶以6.1歐元成交(共564瓶750cc)，相較於其他大部分的酒，決標價都超過起標價二倍以上，這批乎攏的Goldcap，顯然也沒乎攏到什麼好處。不過1936 TBA以7050歐元奪得本次拍賣會最昂貴酒款的桂冠，倒也取巧的拿回了點面子；然而本次拍賣會中成交價最貴與最便宜的，都是Staatsweingüter Kloster Eberbach他家的酒，倒也是有趣的巧合。
講到這裡就要來穿插一段說明: 那就是有關德國酒AP number的問題。德國酒在二百多年前曾是全世界最昂貴的酒，經過了二百多年後，許多原本種菜的加州地區、以及原本種甜菜的西班牙地區，都開始改種葡萄，並且賣出一瓶動輒一二百美元的酒款，而波爾多更從清淡的劣質酒產區變成了家喻戶曉的紅酒代名詞，勃根地也漲到只有電影明星與毒梟才喝得起；而多年來相對漲幅最小的酒，就是德國酒，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它很難炒作。德國酒的酒標不但難懂，德文又很難唸，還有一堆酒廠標示的哥德字體幾乎看不懂，就算看懂了歌德字，哪個字是村莊、哪個字是葡萄園、哪個字是酒廠也讓人困惑，這已經使得想親近德國酒有了一個高門檻；就算跨過了這個門檻，接下來就會被AP Number與小圓貼紙打敗!
凡是QMP等級以上的德國酒裝瓶上市前都須送交官方單位品嚐認可，認可後在酒標上就有一個AP Number，通常是一排約十幾位的阿拉伯數字，其中最右邊的二位數字代表品嚐認可的年份，因為幾乎所有的德國葡萄酒都是在採收後次年就裝瓶上市，因此該數字通常就是該葡萄酒採收的次年；舉例而言，2003年份的德國葡萄酒，它的AP Number最右邊二位應該就是04，表示它是在2004年送交官方單位認可的；而在這個數字左邊的一組數字，就是最容易混淆視聽、但又非常重要的”批號”，其餘的數字分別代表產區、酒莊等等，就不重要了。”批號”是以流水號方式編列的二位數，依該酒莊把每種酒送給官方認可單位的順序，從01開始，02、03、04一直排下去，由於其他的位數已代表了酒莊與年份，因此每個AP Number可以說是每一種酒的身份證代號，不同的AP Number就代表它們是不同的酒。下圖的第2項標示即為AP Number:
接著問題就來了；如果有二瓶酒的酒標，除了AP Number中的”批號”不一樣，其他所有文字都一模一樣，寫的都是同一個酒廠、同一個葡萄園、同一個年份、同一個等級與品種，甚至把二張酒標重疊起來透著光看，除了批號以外完全都吻合，如果依照一般人的認知，這就是同一種酒；但事實上，它們卻是二種酒，而且喝起來的品質還可能有明顯的差距，甚至價格要差一倍以上，這實在令人非常迷惑。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德國人實在太嚴謹了! 不過比較嚴重的結果是: 這造成了德國酒愛好者購買時的困擾。大部分的人買酒之前需要查酒的分數與酒的行情價格，但一般評德國酒的雜誌，都不會特別註明酒款的”批號”，因此看似明明是同一款酒，卻會出現分數不同、酒精度不同、價格也不同的現象；舉例而言，幾年前好市多出現一支EGON-MULLER 1997 Scharzhofberger Riesling Auslese，750ml一瓶約四千元，如果有人去查一查1999年版的German Wine Guide，可以發現裡面有二支EGON-MULLER 1997 Scharzhofberger Riesling Auslese，一支批號21，一支批號26，前者德國當地價格為177.5馬克，後者價格為75馬克，差距超過一倍；如果花台幣四千元買到批號21者，那還算值得，但如果花台幣四千元買到批號26者，那就有些冤大頭，但好市多賣的那瓶，批號既不是21也不是26，而是16，這可就真叫人傷腦筋了!
不是每個酒廠都會同一支酒搞好幾個批號，但是大部分會這麼幹的，卻有許多都是頂級的好酒廠! 像是Egon-Muller、J. J. Prum、Dr. Loosen、Fritz Haag、Robert Weil、Keller、Donnhoff等等，每一家每年都有標籤看起來一模一樣、但只有批號不同的酒款；我們在隨便買一瓶酒的時候，比較不太在意查資料這回事，不過如果是買一瓶好酒廠的中高級酒，那通常一定需要參考一些資料，諸如專家的評語與市價的行情等等，但是由於批號可能不同的關係，即使在參考資料找到了這瓶酒，資料講的卻也不一定就真的是這瓶酒，這對已經熟悉了極難記憶的德國葡萄園名稱的一些買家來說，實在是一大打擊! 而且由於批號是依當年送酒給官方單位評鑑的順序所訂的流水號，因此不同年份間也不一定有脈絡可循，舉例而言，同樣是EGON MULLER的Scharzhofberger Riesling Spatlese，在1999年份有13、18、25三種批號，但在2000年份有6、8二種批號，在2001年份卻又是7、9二種批號，真的是令人難以捉摸! 而有些相同酒款但不同批號的酒，除了價格不同以外，有些酒精度也不同，在酒評書籍雜誌中的分數也不同，雖不至天差地遠，但在German Wine Guide也有差到3、4分者，而在Wine Advocate中甚至有相差到5分者，也不能說是沒差! 以Chateau Lafite為例，縱然會因年份不同價格有差，但同一個年份總還是一致的，雖然可能有裝瓶時因瓶塞或其他因素造成差異(bottle variation)的機率，但對買家來說沒有什麼困擾；但如果去年的Lafite有No.1、No.2、No.5三種，今年的Lafite有No.3、No.4、No.8三種，明年的Lafite又變成No.6、No.9二種，而且分數、價格、酒精度都不同，那你在買Lafite的時候豈不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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