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篇會蠻無聊的﹐如果看官來小站是為了遊戲﹐跳過不看可也。不過如果有心想吸收中醫學知識﹐本篇是非仔細了解不可的。有時候﹐您告訴一位中醫師﹐某個病人的西醫診斷病名﹐但是他還是未必能告訴你他的建議是什麼﹐並且堅持要自己望聞問切之後﹐才能做判斷﹐原因就在本篇之內。
『病﹑證﹑症』﹐是中醫診斷學所會使用到的專有名詞﹐我們用這些字眼的時候﹐可是馬虎不得的。所謂的『病﹑證﹑症』﹐是以三個不同的角度﹐來描述﹑以至於定義疾病的方法。
『症』﹐中醫學名詞中﹐代表疾病發作時﹐所呈現的『病徵』﹔例如喉嚨痛﹑流鼻水﹑腰背酸痛…等等『個別的病徵』。例如感冒會喉嚨痛﹐得了咽喉癌也會喉嚨痛﹐你不能說有了『喉嚨痛』的症狀﹐就一定是感冒﹑或是咽喉癌吧﹖所以個別的病徵不能作為診斷依據﹐它只是單一的診斷資料之一而已﹐還需要整合全部資訊後﹐才能正確診斷。英文翻譯為 『Symptoms』
『證』﹐中醫學名詞中﹐代表在中醫學的辨證基礎上﹐疾病產生的『原因』。同一種『證』的病人﹐不一定會有同一種病徵﹔例如糖尿病患﹐未必每個人都會有白內障﹐在不同病程中﹐有人已經有了下肢水腫﹑有的人卻還沒出現﹐而出現白內障或下肢水腫﹐都是同一個『證』﹑也就是『同樣的致病原因』﹕糖尿病所引起的。英文翻譯為『Pattern』﹑『Syndroms』。
『病』﹐中醫學名詞中﹐代表『一組特別的病徵』﹐有相當程度會同時出現﹐所以冠上特別的名詞﹐以茲區別﹔同一種『病』的病人﹐不一定是同一種原因造成的﹐這就是中西醫學在診斷與治療方針不同所在。英文翻譯為『Disease』。
例如﹐某個人得了感冒﹐這個名稱『感冒』﹐就是屬於『病』的定義。他會有發熱﹑畏寒﹑無汗﹑咳嗽﹑氣喘﹑流鼻水…的現象﹐這叫作『症』﹐中醫的分析﹐另外有脈浮緊﹑舌苔白薄﹐這些也是『症』的病理表徵範圍。而我們根據中醫的診斷原則﹐判斷他是『太陽傷寒』﹐或是稱之為『表實傷寒』﹐這就是『證』的範圍。
讀者可能會一頭霧水﹐或者覺得﹐這只是搞中醫的發明名詞﹑故弄玄虛吧﹖容小沈作個比喻﹕
我家二樓有四個房間﹐樓上就是屋頂﹔從外觀看呢﹐屋頂好像有了個洞﹐所以一下雨﹐免不了就會有漏水。假設這個屋頂上的洞﹐就正好在我二樓廁所的正上方吧﹖那麼﹐漏水如果會發生的話﹐一定是我的廁所﹐會發現漏水嗎﹖
答案是﹕『不一定』。
因為從屋頂的破洞﹐到廁所的天花板﹐目測雖然是直線的﹐但是當漏水真的滴進去後﹐卻未必是走直線的~~也許水會滴在樑上﹑或是水管邊﹐延著主臥室流過去﹐在主臥室天花板上﹐造成漏水。
亦或者我家的廁所天花板﹐上面的防水設施作得很牢靠﹐所以漏水雖然積在廁所頂上﹐卻一時間無法穿透﹐於是流到旁邊的樓梯間上面﹐在樓梯口天花板上﹐造成漏水。
上面兩個漏水的例子﹐『屋頂破洞』與『下雨』是致病的原因﹐也就是『證』﹔而『廁所漏水』﹑『主臥室漏水』﹑或是『樓梯間漏水』﹐是病徵的『症』﹐也就是疾病所呈現的模樣。而所謂的『病』﹐就是『漏水』這個事件中﹑對房子不同部份﹑所造成傷害的『集合名詞』。
治療的方式是什麼﹖當然我們等不下雨之後﹐把屋頂的破洞先封好﹐再把有漏水處的天花板換新﹐再漆上油漆﹐鋪壁紙鋪瓷磚﹐或者是行有餘力﹐兩個一起來﹔這兩個處理順序﹐就是『治本即治標』﹐與『標本同治』﹐這是用在病情舒緩﹐或是長期久病的狀況。
如果大雨傾盆﹐下個不停﹐所以我們先拿毛巾把漏水房間的天花板﹐先給掩蓋住﹐甚至於只能先拿水桶接著﹐免得漏水把房間其它部份也淹水泡壞了﹐只好等雨小一點或停了之後﹐再作屋頂的處理﹐這就是『先治標後治本』﹐這是用在病情緊急的時候。
那麼﹐雨天漏水﹐就一定是外面漏水進來的嗎﹖當然不一定。前面的比喻﹐是在已知『屋頂有破洞』的前提下﹐所作的推理。作為一個醫師﹐在還沒有足夠的資料診斷之前﹐不宜作出武斷的判斷…雨天裡﹐如果見到廁所天花板漏水﹐一定是正上方的屋頂有破洞嗎﹖那可不一定﹐也許是主臥室的頂上破洞﹐流過來的呢﹖或是其它部份破洞﹐流過來的呢﹖也有可能是暖氣管的水管破了﹖也可能是中央空調的水管破了﹖或者是其它的水管﹑乃至於是污水管破了呢﹖……
作為一個經過嚴謹訓練的中醫師﹐就是要在有限的情報資訊中（通常﹐我們沒有X光片﹑超音波﹑CT﹐或是驗血驗尿的報告可以看）﹐在知道『廁所漏水』的『症狀』上﹐作最詳細的觀察﹐來判斷出漏水的原因﹑也就是『主證』是什麼﹖
聞聞漏水的氣味﹐如果是污水管漏的﹐會有惡臭﹔如果是屋頂直接漏下來的﹐會明顯有水滴的聲音﹔如果是隔壁頂上漏水﹑而流過來的話﹐隔壁房間應該有較大的聲音﹔如果是一般水管漏水﹐我們關掉總開關﹐就應該會停止﹔如果是暖氣水管漏水﹐嗯﹐現在是夏天﹐暖氣早關了﹐不可能……
一個有經驗的抓漏水電工﹐不需要把你房子天花板全拆了﹐才找到為什麼漏水的原因﹔同樣的﹐在老祖宗的智慧累積之下﹐即使沒有電腦斷層掃描與超音波掃描﹐中醫師也能發現疾病的根源。
所以說﹐即使『症狀』表現的都是『廁所天花板漏水』﹐發生的原因卻不同﹐有可能是水管漏水﹐也可能真的是正上方的屋頂破了個洞﹐對治的修理原則也不同﹐也許是『補洞』﹐也許只是『換根新水管』﹐這就叫作『同病異治』。
換個角度來說﹕像蟑螂跟白蟻可以四十幾天不吃東西﹐但是不能十二個小時不喝水﹐所以當你目光所及﹐明明沒見到明顯的漏水﹐卻偏偏有蟑螂﹐搞不好就是天花板上的水管提供『水源』。『長蟲』跟『天花板漏水』﹐是完全兩種不同的毛病﹐但是對治的修理方式﹐都是『換水管』﹐這就叫做『異病同治』。
像是女孩子抱怨自己是『冷底』的﹐到了冬天常常會手腳四肢冰冷﹐在中醫名詞稱之為『四肢厥逆』﹐簡稱『四逆』﹐那麼民間流傳食用薑茶﹑大棗﹑紅酒之類的東西﹐到底對不對呢﹖
中醫講『四逆』的現象（症）﹐有三種主要原因（證）﹕
第一﹑妳真的是『冷底』﹐所以不只四肢冷﹑身體也冷﹐此乃『四逆湯』所主治。
第二﹑是氣機不通循環不良﹐所以四肢雖冷﹑身體還OK﹐此乃『四逆散』所主治。
第三﹑有時冷有時不冷﹐這是因為血虛﹐所以缺乏承載體溫的血液﹐並非氣機不通﹑或是陽氣虛衰導致的﹐此乃『當歸四逆湯』所主治。
如果妳是第二種﹐卻一昧地食用溫熱藥物及食品﹐妳四肢畏寒固然可以治愈﹐但是身體反而因此上火﹔如果妳是第三種而使用第一二類藥物﹐身體就算吃到上火﹐還是沒有足夠的血液﹐幫妳把熱能輸出去。所以『四逆』雖然是相同的『症狀』﹐但是因為致病的病機不同﹐所以治療的方式不同﹐這就叫做『同病異治』。
再舉個藥方例子來說﹕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李東垣﹐發明了千古名方『補中益氣湯』﹐它是專門對治一切由於『中氣下陷之證』﹐例如子宮掉出陰道口（生太多小孩的婦女或有此證）﹐小腸掉到陰囊或肚臍外﹐直腸掉出肛門口﹐長期不明的虛汗氣衰胃口不好﹐長期不明的經帶問題﹐長期的慢性腹瀉﹐胃下垂…各種毛病。
如果您找西醫﹐這些問題分別是皮膚科﹑婦產科﹑腸胃內科﹑泌尿科﹑直腸科﹑以及內分泌科的事情﹐但是在中醫的辨證﹐以上所有的『症』﹐都是從同一個『證』而來﹐也就是『中氣下陷』﹐所以只要同一帖藥﹐就可以全部搞定…這就叫做『異病同治』。
所以﹐即使一樣是普通的感冒﹐以中醫的角度來說﹐有的是風寒﹐有的是風熱﹐有的是兩感﹐有的是直中﹐更別提得病的人﹐當時的體質是實是虛﹔所以看人家吃某一帖中藥方子有用﹐或者是減肥﹐或者是治青春痘﹐還是治療腰背酸痛~~『這完全不代表﹐同樣的方子給你吃﹐也會有一樣的效果。』
我們一百個人﹐買了一模一樣的電腦﹐但是經過一年﹐大家使用電腦的方式不同﹐常逛的網站﹑被內植軟體的機會不同﹐自己灌裝軟體﹑乃至於加裝硬體的可能性不同﹐誤交損友﹑誤中各種病毒的機率不同…即使是工廠同一規格出產﹑冷冰冰﹑無機的電腦﹐過了一年後﹐每台電腦所呈現的『體質』﹐對於同一套軟體的反應﹐也會不同~~何況是更為複雜的人體呢﹖
發表時間﹕美東時間 2:30 AM﹐ 200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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