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法文字的追逐與堆築 鬧中取靜 寫於想寫 旅行於當旅行 停留於不可不停留 流動 逃離 遠走是一種想望 定居 為了某個名字而定居也是一種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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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M竟然想不起來完整的電影片名，有事牽掛的時候老是會這樣，然而很記得那是宮崎駿的動畫電影。關於一個女孩子回到兒時難忘的地方，碰見了以前印象不算深的男孩，漸漸地更深層地体會了自己追尋的是什麼，男孩的真誠樸實慢慢地撥動了她的心絃。

幸福原來可以這麼簡單。

稻男騎著跟元鴻學長借來的NSR準準地停在阿M身旁，阿M蹬了上去，坐於後座，不曉得為什麼她顯得略略有些不安，直到稻男自然而然執起阿M不知所措的雙手，環在他的腰際，才讓尷尬瞬間逸於無形，然後取而代之的是有了依靠之後的篤定、放心與些些害羞。海風與地上的標線如電掣般疾掠而過，周遭景物歷歷更迭，忘了路的遠近與時間的久暫，就這樣，三貂角已在僅僅咫尺之遙了。
一改專注飆車時的沉靜，稻男眉飛色舞地談著海、談著三貂角。
「妳曉得台灣本島最東的端點是哪裡嗎？」稻男問。
「難道會是這裡嗎？」阿M不經思索卻沒什麼把握地說。

「沒錯！」「而且不只如此喔，它還是雪山山脈的東界和極北端的入海處，更是東海和太平洋的分界，北部沉降海岸的終點。」「妳看那邊的海蝕平台附近，節理與斷層帶清楚顯著，系上構造地質的教授最愛帶著我們到這裡戶外教學了。在這裡整顆心都遼闊了起來，關於台灣可貴的一切知識與特質，很容易就會心曠神怡地流進生命的底層，然後轉化為昂首向前的自信。」

「更特別的，三貂角這個名字是西班牙人取的，原來的語音是聖地牙哥角，西班牙人為了確保與中國、日本的海上貿易利益，曾在一六二六年由駐菲律賓總督派提督卡厘尼奧，率船隊至三貂角，之後進佔雞籠港與社寮島，築聖薩爾瓦多城，開始用力經營三貂角到金包里這片區域。」

「稻男，你為什麼會對這些台灣老故事、台灣風土那麼感興趣呢？」

「我只是覺得太多人過度迷戀、仰望中國的大而壯，好像什麼都兵多將廣似的。那樣從眾的、沒主見的、人云亦云的路我不想走，我反而喜愛品味家鄉台灣的細緻與美好，心裡覺得就是這種不一樣，才是無與倫比、天下無双的風格，既然是我們的強項，我就沒必要太謙虛，太沒自信地藏著。」

稻男認真的樣子彷彿是問著阿M------妳說是不是呢？------

「嗯！」阿M回以肯定的眼神。

「你的摩托車蠻炫的ㄝ！」阿M想換換話題，談談別的、生活一點的。

「我也很喜歡這一款的，不過車不是我的，是同寢室元鴻學長的！」

「漫畫社的元鴻嗎？聽說他也是個怪[ㄎㄚ]！」

「應該說他比較有自己獨到的想法吧，思想走在前面的人，不怪也難。研二的阿國學長說元鴻大學就開始在報刊投稿，畫武俠漫畫，走科幻幽默路線，蠻出鋒頭的，後來不知怎地，突然不畫了，休學去跑船。元鴻現在回來，等於念大七，所以同寢的學弟都叫他老爺。老爺跟我聊天說話還蠻投契蠻對味的，可是問他大學為什麼會念一半不念了，他卻不太愛提，只淡淡的說為了去想透一些事，洗練洗練自己罷了，既然他不願多說，我也就不想多問。」

「你們都聊些什麼？」

「什麼都聊，葷的素的。記得印象最深的，他說，人分為四種，人渣人手人才人物，人渣就甭提了；人手也常常淪為應應急、湊和湊和得過去就行了；若想與眾不同起碼得是個人才，這樣才有辦法顯出價值感並同時獲得尊重；至於若想無可取代，就必須洗練蛻化自己變為人物，惟有超脫成敗才能夠立於不敗。」

「那麼你自我的期許呢！？」阿M問，想更瞭解眼前的這個人是否和蕭志樵一樣，有著鴻鵠般的志向。

「說出來也不怕妳笑，我覺得人的存在不能僅僅是莫名其妙增加地球的重量就滿足了，那只是一席之地的基本份量而已。塵世應該因為我的存在而更添許許多多不一樣吧！就算不能存芳百世，也要留論千年。」

「志向還不小嘛！」阿M還是[虧]了稻男一句，低頭看了看地上兩人的影子，不曉得這是否也涵蘊在塵世增添的許許多多不一樣之間。

「我倒覺得如果人未有所成就而離開這個塵世，哀傷的除了你的親朋之外，其餘的世界是不會對妳悲悼或者多在乎一些的！一席的份量對比於無限席的質量，可能還是趨近於零，地球會依然自轉著，不特別為任何人停留。」阿M繼續接著說。

「許多事不能用數理的觀點看，要哲理一點嘛！我當然曉得有限數除以無限數會趨近於零，就像[狗吠火車]、人微言輕。但是不能夠因為渺小而妄自菲薄啊，有時候關鍵的渺小反而能牽一髮而動全身，力有所不足並不代表力矩就有所不足。」稻男兀自有他的定見，他一向如此。

「咦！稻男，台灣姓元的人不多吧！一元復始的元，記得香港的電影裡，參與人員字幕上出現的最多，藝人取的可能是藝名，不見得真的姓元吧！？」阿M問。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元老與元鴻學長真的是姓元ㄛ，至於阿修學長就不是了，他叫賴元修！」

「賴元修！」阿M喃喃自語。

接著她說道，「我聽浣熊學姐說她最近頻頻收到阿修學長的信，情書喔！可是看樣子又是心託明月而明月溝渠的情形ㄝ，畢竟浣熊學姐覺得個性差太多了。」會這麼說的阿M似乎從女人話題裡曉得了些什麼。

「誰教他們兩個都是不規則的多角形呢？如果擺錯了方格，就難免顯得彆扭，他們應該是沒辦法搭配凹凸的形狀與格子吧，應該各自再去追尋適合的格子才是！」稻男的感觸被阿M牽動了起來。

三貂角百狀千形的奇岩，又何須自尋煩惱的招來框住自由的格子，西下的夕陽，笑而不語。稻男牽住阿M的手，像哥哥對妹妹的提攜，望路邊停摩托車的方向走去，兩人乘著東北角特殊海洋氣息的涼風踏上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