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月餅盒子｜PChome Online 個人新聞台

2006-02-03 06:59:17| 人氣45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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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的爸爸只會做菜而不會做其他家事。每個星期天他會包水餃，除夕當晚他會精采地做出十二道菜。有時也會心血來潮地烤水果蛋糕。爸爸的手藝很好，年輕時曾經拜師學做燒臘，又喜歡嘗試不同的食譜，再加以改變。從小我家開過燒臘店，牛肉麵店，賣過燴飯跟餛飩，生意都好到忙不過來。

印象中的爸爸不會打掃。他不是那種會吸地毯，洗衣服，刷浴室的男人。通常他很忙，感覺上『功課』很多，因為他無時無刻都在看書。看一些我看不懂，也不想懂的書。他也不會管教孩子，跟小孩子分享的時間不算太多，除了每個週末去土城爬山跟星期天去台北逛書店。我年紀大一點後，他開始在飯後去散步，常牽著媽跟我去附近的夜市晃晃。

我在美國住了整整九年。這九年的時間，我跟爸爸沒有在一起度過一年的時間。即使我放假回台灣，我也不常在家，因為他還是要做生意。沒有跟妻女一起生活的爸爸最大的改變，就是他變成了一個有潔癖的人。家裡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住，但是他努力地讓家裡每個角落都一塵不染。他會把家裡所有的紅木家具打臘，跪下來擦地板，刷浴室瓷磚跟馬桶。

當然，自己一個人住，一定學會如何洗衣服。爸爸以前不知道要如何去洗衣服，曾經打過越洋電話問媽媽要加多少劑量的洗衣粉。聽說媽媽說，他現在洗衣服的方式是『把所有的東西都加一點點』。他可能加一匙A牌洗衣粉，一匙B牌洗衣粉，半匙漂白水，四分之三的柔軟精---所以他常常會把衣服洗壞。

他覺得我回台灣是去度假，所以我不需要做家事。他執意要幫我洗衣服。一開始我是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情，心裡還想，反正我的衣服都舊了，退色縮水也沒關係。沒想到某天我去陽台收衣服的時候發現，每件衣服都倖存著。爸卻還很慌張地跟我說：「啊，明芝，怎麼辦，爸爸把你的衣服洗掉色了！」其實，那件衣服本來就是那個顏色。我想他自己也十分擔心會把女兒的衣服洗壞吧。

我在台灣才待十六天，他幫我洗了兩次衣服；但是因為後來都在穿新衣服，爸幫我洗好的衣服安靜地被我折好之後直接放進行李箱裡。一直到我回美國的第二天，很冷，我拿出了一件帶到台灣的藍色毛衣。毛衣很香，因為有著不同牌子的洗衣粉跟柔軟精香味。頓時間我好傷心，好像突然了解了什麼大道理一樣。一開始我跟姊姊到美國唸書，很多親戚都說，那是個讓孩子學習獨立的機會。當時我一直很不服氣，我才剛滿十二歲，為什麼要學習獨立？還有那個十二歲的孩子在學習獨立？獨立的真正意義是什麼，自己賺錢養自己嗎？還是能夠自己照顧自己，可以自己起床，洗衣服，煮飯，督促自己寫功課，按時上床睡覺？是誰說學習獨立是要把孩子丟到另外一個國家學習？孩子獨立了，又怎樣？可以得到比較好的工作嗎？還是唸書可以免費？

我跟姊姊不算獨立。雖然自己住了很多年，我們不算獨立。沒有人能夠真正獨立，因為困惑的時候還是希望有人能指點一下，傷心的時候還是想要安慰，開心的時候期望有人分享。獨立表示不需要任何人，而沒有人不需要任何人就可以活得很OK。

但是我跟姊姊到美國住，真正學習到獨立的是我爸爸。他學會了自己洗衣服，打掃家裡，自己過年過節，開心就開心，失望就失望。我不曾了解那些夢想要出國唸書的人，我更不懂那些迫不急待可以搬出家裡的孩子。少了人管教等於沒有人關心。他們不唸你沒整理書桌的同時也不會知道你今天跟朋友吵架。心情不好的蒜皮小事也不值得在越洋電話上訴說。

有人跟我說，日子就是這樣過。你總是可以找到一個理由難過，但是可以用另外一個理由讓自己開心。我怎麼覺得，難過的理由總比開心的好找。但事實上日子真的是這樣過的，人們用很多不同的方法為自己解決問題，就好像是用三匙不同牌子不同香味的洗衣粉來洗衣服一樣。

爸，辛苦你了。

*圖片 from : [ Laundry Set of 4 includes Clothes line and Clothes Pins ] @allposter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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