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Lessing 在下文<我們可以在《極端的年代》中以兩個角度>強調霍布斯邦《極端的年代》之資本主義「全面戰爭和經濟大恐慌」之悲慘,我怎更覺得左霍在《極端的年代》10-16章、對蘇東波社會主義失敗之悲傷呢?
你在暗示,左霍認同了右資之大勝了?那可不,霍布斯邦在補貼的訪談中、可是說:“馬克思至今仍然是具有重大現實意義的人物”,“唯物史觀作爲馬克思主義的核心是普遍適用的”,“第三世界對西方文明來說並不構成威脅”,它們沒有美國那樣的全球政治野心,“甚至可能成爲偉大世界強國的中國也沒有這樣的野心”。
《極端的年代》目錄
第一部 大災難年代
第一章 全面戰爭的年代
第二章 世界大革命
第三章 經濟大恐慌
第四章 自由主義的衰落
第五章 共禦強敵
第六章 1914-1945年的藝術
第七章 帝國告終
第二部 黃金時代
第八章 冷戰年代
第九章 黃金年代
第十章 1945-1990年社會革命
第十一章 文化革命
第十二章 第三世界
第十三章 “現實中的社會主義”
第三部 天崩地裂
第十四章 危機二十年
第十五章 第三世界與革命
第十六章 社會主義的失勢
第十七章 前衛已死-1950年後的藝術
第十八章 魔法師與徒弟:自然科學流派
第十九章 邁向新的千年
新社會史觀念在《極端的年代》中的運用 >作者:Lessing
我們可以在《極端的年代》中以兩個角度——即其中所提到的全面戰爭和經濟大恐慌兩個方面——來看霍布斯鮑姆的史學理論的實踐。首先在資料利用上就可以發現的是,霍布斯鮑姆在《極端的年代》中大量使用了兩項資料來源:一是報刊,一是統計調查報告。在談到政治通史,經濟史,戰爭,藝術史等方面時,都頻繁借鑒和使用了其他學科的研究成果。惟其如此,《極端的年代》方以不算浩大的篇幅卻承載了堪稱浩瀚的內容,信息量極其豐富。
霍布斯鮑姆在敘述二十世紀時,貫穿的主線始終是自由主義理想的衰落和資本主義文明不斷遭遇考驗的曆程。而在一開始,他就提到了位于曆史事件中最爲悲慘之列的戰爭。《極端的年代》第一部的名稱爲《大災難的年代》,其中的第一章則爲《全面戰爭的年代》,作品一開始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幅昏暗、陰郁、垂頭喪氣的畫面。而第一章的第一句話又是這樣的——“全歐洲的燈光都要滅了。”1914年,英德兩國正式開戰的那個晚上,英國外相葛雷(Edward Grey),望著倫敦政府行政區點點燈火悲歎:“我們這一輩子是看不到它再亮起來了。”後面又提到,“簡單地說,進入1914年,人類從此開始了大屠殺的年代(Siner,1972,pp.6,131)”。——幾乎是讓人窒息的,不寒而栗的感覺。
霍布斯鮑姆一遍又一遍的訴說戰爭帶來的苦難,以及戰爭給我們的世界帶來的其他影響——這恰恰是資本主義文明步入險境的結果——而他完全有理由這樣說。他在提到戰爭的恐怖造成的人的扭曲心理時,巧妙的運用到變態心理學(發展心理學)的內容,“雖然也走過這一場殘酷的戰爭,卻並不因此而反對它。相反地,那一段與死亡勇氣隨行的共同經驗,卻使他們産生了一種難以言傳的野蠻殘忍的優越滋味。他們這種心態,在女性和那些沒有作戰經驗的人面前,更是流露無遺。戰後初年,極右派陣營就充斥這一類人……”
同時另一方面,在所謂民主國家則擔心戰爭再次造成國民可怕的死傷,又運用到政治學知識,“就比較長期的影響而言,民主國家的政府爲了愛惜自己國民的性命,卻不惜將敵方百姓視爲草芥”。懲罰性的和約就是一個例子,它推動了下一次全面戰爭的爆發。“就算和平還有那麽一絲希望,也被戰勝國不肯讓戰敗國重建的私心給毀滅了”。
戰爭的殘酷造就了這些“民主國家”面對戰爭時畸形的心理,而這種心理又反過來讓戰爭變得更加殘酷。霍布斯鮑姆不無諷刺得寫道:“1945年落在廣島、長崎的兩顆原子彈,其實並不能以求勝爲借口,因爲當時盟國得勝已如囊中取物。原子彈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爲了減少美軍繼續傷亡。除此之外,美國政府大概還有一個念頭,就是不想讓當時的盟邦蘇聯,占去擊敗日本的大部分功勞罷了”。恐怖的惡性循環使得殺人得恐怖難以中止,其實今天巴爾幹國家的火藥桶又何嘗不是當年《凡爾賽和約》造下的孽呢,同時爲減小本國士兵的傷亡,美軍繼續在塞爾維亞和伊拉克使用被多數人嚴厲譴責的貧鈾和集束炸彈。
到底是什麽造成了如此不可思議的慘象呢?戰爭的殘酷與科技進步不無關系,但還有另一層重要的原因。這種分析與對戰爭學、社會學和國際關系學理論的掌握關系極大,霍布斯鮑姆認爲“過去的戰爭目標不但有限而且特定”,但在進入新時代後,各國政治和經濟活動成爲一體,戰爭具體的邊界與盡頭都已消失,因此世界大戰一但打起來,就很難結束。
換言之,分散的資本主義經濟已經結合爲新的世界體系——資本主義的世界體系,這就使它們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而單純就戰爭形式上分析,造成戰爭規模急劇擴大的第一個原因還恰恰是人類文明進步的成果—— “總體戰”。
因爲如現代世界大戰這樣大規模的長期總動員,需要兩種力量的維持:首先是現代化高生産力的工業經濟,其次則是大部分經濟活動掌握在非戰鬥人口的手裏。這也是爲什麽二戰時期,人口數量遠高于蘇聯的中國,能夠組織和維持的軍隊卻遠遠抵禦蘇聯的根源。霍布斯鮑姆認爲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爲戰爭本身的“非人化”。他寫道:“性情和善的年輕男子,平常做夢也不會把刺刀插進任何鄉下孕婦的肚子;一旦駕起飛機,卻可以輕而易舉,便對著倫敦或柏林的滿城人口按鈕投下炸彈,或在長崎投下末日的原子彈。”
其次,我們來看霍布斯鮑姆對經濟大恐慌的分析。
如果說戰爭是極端的二十世紀諸相極端內容的最終體現,那麽,經濟大恐慌則是將我們推向戰爭深淵的重要原因。人們經常舉出的一個例子是,如果二十年代末的經濟危機不曾爆發,那麽希特勒想必只會作爲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終此一生。世界規模的經濟危機是伴隨世界經濟在革命年代的突起,資本年代的擴張,和帝國年代的全面入侵出現的。沒有經濟全球化,就不會有作爲一個整體的世界經濟,也就不會有世界範圍的經濟危機,自然,或許也就不會有全球規模的戰爭出現。同時,在二十世紀以前,只有跟馬克思一樣認爲相信資本主義必將滅亡的社會學家,才會同意資本主義經濟體系的周期性波動,是由資本主義經濟結構本身衍生的過程。其他人則認爲經濟的暫時停滯和下滑不過是有如風雪雲雨的尋常現象而已,他們相信世界經濟只會更好。經濟大恐慌打消了他們的幻想,幾乎宣告了資本主義經濟結構的末日,盡管這一結構終究掙脫了夢魘,重新步入正軌,但經濟結構深層次運動的作用逐漸深入人心。
這種變化是如何發生的呢?首先就要從經濟危機的影響說起。經濟危機最致命的後果就是造成大批失業現象,這可能是經濟危機帶來的最爲嚴重的後果,其社會危害性比起生産的急劇下滑更爲直接。
在分析失業現象時,霍布斯鮑姆既利用到上層記錄,也利用了有關下層的材料,“經濟大衰退最嚴重的時期(1932-1933年),英國、比利時兩國的失業人口爲22%~23%,瑞典24%,美國27%,奧地利29%,挪威31%,丹麥32%,德國更高達44%以上”。這種規模的失業,必然對任何一個國家的政局産生致命影響,因爲大批工人沒有了工作,在當時就意味著這些人同時失去工作保障。溫飽問題難以解決,任何疾病或其他意外都會對他們的生活造成毀滅性打擊。在這種壓力下,許多人將不得不選擇鋌而走險,以維持任何可能的最低生活底限。而問題恰恰在于,在當時,包括失業救濟在內的公衆性社會生活保障要麽不存在,要麽是微不足道,在這種情況下,經濟危機給底層人民帶來的沖擊就可想而知了。霍布斯鮑姆寫到,“籠罩那個時代的形象,是施粥的救濟餐廳,是歇業的鋼鐵工人‘饑餓大行軍’聚集都會首府,向他們認爲該負責任的人抗議”,“我的祖父一向喜歡向小輩講一個故事:話說奧國通貨大膨脹期間,他的保險單剛好到期。于是將之兌現了好大一筆款子,可是這批一文不值的通貨,只夠他在最愛光顧的餐館喝杯飲料而已”。
同時,霍布斯鮑姆利用經濟史知識分析了出現嚴重經濟危機的兩項原因,他認爲,這首先在于國際經濟呈現極端不平衡的局面。美國的崛起打破了世界經濟平衡,而同時美國龐大的國內市場又讓它在經濟上並不迫切需要他國,而與此同時其他國家卻迫切需要美國。于是美國在大蕭條期間首先退離世界經濟舞臺中心,就使得經濟蕭條像霍亂一般迅即地向全球蔓延開來,幾乎無法阻擋——除開當時神秘和令人驚訝的紅色蘇聯外。另一個原因則在于,當時世界經濟産生的需求尚不足以維持長期的擴張。20年代的經濟繁榮並未伴隨普通人收入的提高,有效需求嚴重不足,這就在工業生産裏迅速增長的同時造成生産的嚴重過剩——相對的過剩。這種現象打動了許多年輕的經濟學家,其中一位就是凱恩斯。他所謂生産自動創造需求的理論恐怕就正是在這一時期形成的。
大蕭條除了引發反帝國主義和反殖民風潮外,更是點燃戰爭欲望的頭等燃料。與通常看法不同,霍布斯鮑姆認爲“蕭條一開始,粉碎了共産國際在各地重燃社會革命戰火的希望;共産主義運動非但不能向蘇聯以外地區擴展,反而陷入前所未有的衰落狀態”。長時段的社會結構決定因素與短暫易變的人的自由思想與活動間的關系並非長久如一,他不認爲這種情形是必然的,而是將這種慘象歸結爲共産國際自殺政策的結果。“共産國際不但大意地小覰了德國國家社會主義的危險性;並且一意追求無異于小宗派自絕他人的隔離政策,將社會民主黨派及勞工政黨發起的組織性群衆勞工運動,視爲其最大敵人”。
于是不只是共産黨,德國社民黨與英國工黨也相繼落馬。左翼政黨間的不合作使得極右黨派有隙可趁。右派和所謂“統合主義”(corporatism)已經難以順應時世發展,如今一股嶄新的極右力量——法西斯主義很快通過其果敢、巧妙的策略發展爲世界性的運動。在極端的年代裏,人們于是注定只能從經濟危機所造就的惡性果實——世界戰爭——中去自行尋找到拯救世界的出路。舊世界從此一去不複返了。
從以《極端的年代》爲例的霍布斯鮑姆的史學實踐中,我們可以看到,霍布斯鮑姆在其中貫穿了其總體社會史理論,交叉運用了多學科研究成果,同時堅持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的觀察角度相結合,重視經濟作用,卻又不拘泥于經濟基礎,對文化內容加以關注,最後,還兼顧曆史的結構本質與人的自由意志,于是寫出了既生動迷人,又不失深刻的史學著作來。從霍布斯鮑姆的史學著作裏,與從布羅代爾的著作裏一樣,我們都能領會到總體史那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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