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是想我的前評《大亨小傳》已比較過小說與電影,本評想比較下喬志高的譯本與巫寧坤譯的《了不起的蓋茨比》(一方,2003),但上網找到以下譯評時,實在自慚再評。
「我(habpi)在新語絲看到李繼宏先生指控巫甯坤先生的譯本“極其糟糕”的時候再次大吃一驚。我看了李繼宏先生舉出的8個例子之後,才發現基本上都是李繼宏先生自己搞錯了。例1:In consequence, I’m inclined to reserve all judgments, ahabit that has opened up many curious natures to me and also made me the victim of not a few veteran bores.(共有8例,因篇幅所限,讀者可上網查看)
〔巫寧坤譯本〕久而久之,我就慣於對所有的人都保留判斷,這個習慣既使得許多有怪僻的人肯跟我講心裏話,也使我成為不少愛嘮叨的惹人厭煩的人的受害者。
〔李繼宏譯稿〕結果,我習慣了不做任何評價;這種脾氣讓我瞭解到很多種古怪的性格,來找我的無聊老兵也非止一兩個。
〔habpi評論〕“In consequence”的直接意思的確是“結果”。巫寧坤譯本的“久而久之”反映了上下文的語境,是一個好的選擇。因為翻譯首先要傳遞出原文整體的準確含義;在新的語言的敍述行文中對個別詞語的調整有時是必要的。巫寧坤譯本中的“這個習慣既使得許多有怪僻的人肯跟我講心裏話”也不是對原文逐字直譯,然而 結合上下文說出了原作者的準確意思。李繼宏譯稿的“習慣了不做任何評價”有兩個缺點:漏掉了原文“傾向於”的意思;“judgment”一詞在英語裏習慣是指對人的評價,在中文中需要體現出來。」
喬志高的譯文更加意譯:「由於父親這個教訓,我一生待人接物寧可採取保留待度,而不亂下斷語。我這習慣招致很多性情古怪的人拿我當知己,什麽心腹話都跟我說,甚至於弄得有些面目可憎、語言無味的角色也跟我糾纏不清。」
張大春在<重讀喬志高譯《大亨小傳》>也比較了喬志高的前後版譯文。喬志高先生1971年為《大亨小傳》所作的第一個譯文如下:
「但他(父親)的意思是說,待人寬厚雖是一種天賦,卻不是人人生來相同的──我唯恐忘了這個教訓,責人過苛,而有所失。」整整三十年後,喬志高先生的第二個譯本是這樣寫的:「但他的意思是說,不是每個人的家庭背景都能賦予他相同的善惡觀念──我唯恐忘了這個教訓,責人過苛,而有所失。」在第一版的譯文裡,將「待人寬厚」視為一種「天賦」,但是誰能印證這種德行的確是與生俱來的呢?若是與生俱來,為什麼它又不是「人人生來 相同的」呢?到了後一個譯本,喬志高先生把「不要隨便批評別人」視為一種「善」的觀念,來自某種「家庭背景」。問題隱隱然出現了──後一個譯本雖然把「待人寬厚」歸因於教養或門第,卻模糊了、或減弱了它作為一種「善」的品質的特殊性。原文當然沒有片語隻字提及「善惡觀念」,我大膽地猜測:喬志高先生可能出乎直覺地將他第二個譯本的理想讀者設想為讀過第一個譯本的老讀者。換言之:他老人家並非沒有能力用一個平順的句子把原文說清楚,而是他假設現在還會讀《大亨小傳》的台灣讀者其實是在「重讀」一部經典。他的重譯,則是再一次精簡地表述了他對敘述者尼克‧卡拉威乃至作者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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