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 ) 廖振富
壹:前言
台中櫟社是日治時期台灣最富盛名的詩社之一,與台北瀛社、台南南社合稱「台灣三大詩社」。不論是就成員素質或創作成績來看,櫟社均可說帶領一時風騷的重要詩人團體。而櫟社成員的核心人物,如林獻堂、林幼春、蔡惠如等人,也是日治時期文化抗日運動的領導者,並先後創辦《台灣文藝叢誌》、《台灣民報》、《台灣新民報》等重要刊物。因此有關該社之研究,與日治時期台灣文學、政治、文化之發展也有密不可分的關聯。
就資料保存、蒐集與流通而言,櫟社比起台北瀛社、台南南社,似乎更具備有利的條件。(註 1)目前學界關於櫟社的研究成果,也比瀛社、南社來得豐碩。就研究價值來論斷,由於櫟社平均素質整齊、創作成績出色、領導人物舉足輕重,以及與當時政治、文化、文學的緊密聯繫,都可以肯定針對櫟社作更周全深入的研究,確有其必要。
最近,隨著研究成果的累積、新資料的發現、以及學界對研究方法的檢討,更為研究者提供新的素材,打開新的視野。本文即擬以櫟社為論述對象,就目前相關文學史料的蒐集與研究情形,提出個人的觀察與檢討,藉以就教於學界先進,希望能提升後續研究的學術品質。
貳:櫟社相關研究成果之檢討
一、 早期研究
櫟社相關研究,早期可推楊雲萍、黃得時、李漁叔三人為開路先鋒。
楊雲萍早在戰後初期,便發表一系列文章,肯定櫟社的歷史地位與文學成就,討論櫟社重要詩人林癡仙、林幼春、莊雲從等人的詩集版本、人格風範、作品精神、寫作特色等。(註2)楊氏本人在日治時期是從事新文學創作的文藝青年,與櫟社領導人林獻堂、林幼春都有不少的接觸,他對詩人作品的解讀常有精彩的洞見。而他對櫟社歷史地位的肯定,更為葉石濤撰寫《台灣文學史綱》所依循採納。(註3)
黃得時之父黃純青,也是日治時期的古典詩人,其長篇論文<梁任公遊台考>大量運用一手資料(註4),詳論梁啟超訪台之經過,對櫟社在梁氏此行中的關鍵角色,和深受梁氏影響,都有完整的分析。
李漁叔為大陸來台學者,與櫟社重要詩人莊太岳之子莊幼岳結識,因而讀過不少台灣詩人作品,撰成《三臺詩傳》一書(註5),書中對櫟社發起人林癡仙、林幼春叔姪推崇備至。作者另有《魚千里齋隨筆》,該書卷三專論台灣史事與詩人,論及櫟社詩人者數篇,作者與楊雲萍同樣對櫟社及林幼春評價獨高。
以上早期研究,均完成於民國五十六年以前,這些論述在過去以中國古典文學為重的學術生態中,雖然未受到太多的關注,卻為後起研究者,奠立披荊斬棘的良好基礎。
二、 近期研究
隨著重視台灣本土研究的風氣漸開,自民國七十五年起,有關櫟社的研究,進入了嶄新的階段。自民國七十五年迄今,學界的相關論述,包括碩、博士論文各乙篇,文學史論著五種、及單篇論文若干篇。
(一) 學位論文:
鍾美芳的碩士論文《日據時代櫟社之研究》(註6),是第一本針對櫟社作全面性探討的專著。不論是開創性或論文的深廣度,鍾文都有令人讚賞的表現。尤其十多年前相關資料的蒐集,遠不如現在方便,鍾氏能以紮實的田野調查與資料掌握為基礎,建構完整的體系,確屬不易。
該文共分五章,除第一章緒論、第五章結論外,重心在二、三、四章。第二章<日據時代詩社的成立與發展>,作者除探討當時詩社成立的時代背景與分佈概況外,特別闢專節討論由於總督府的籠絡政策,造成台灣詩社的蓬勃發展。
此一觀點,與同時期施懿琳、許俊雅的碩士論文相較而言,似乎更為客觀持平。(註7)該文第三章<櫟社的組織與活動>、第四章<櫟社的成員分析>,則分別從整體組織、個別成員兩方面詳加分析。第三章包括櫟社的成立動機、一般活動、與台灣民族運動的關係,乃至詩鐘、擊缽吟與櫟社活動,都各有專節論述。第四章則討論社員的居住地與社員關係、社員的教育背景、經濟背景、政治認同與文學主張等相關問題。
廖振富的博士論文《櫟社三家詩研究---林癡仙、林幼春、林獻堂》(師大國文所,85年),是從文學角度,選定櫟社三名核心成員的作品,加以深入探討。所選定的三人,林癡仙、林幼春叔姪,係櫟社最早的發起人,也是日治時期台灣古典詩人中的佼佼者;林獻堂原本不以詩名家,但他對櫟社的扶持之功甚大,而其一生跨越清領、日治及戰後三階段,亦堪稱台灣近代史之縮影,其詩作之時代感格外強烈。
因此,將三人作品合論,自有其意義。作者對三人詩作的蒐集、分析、解讀,用功不小。如林癡仙詩,作者以《無悶草堂詩存》、《無悶草堂詩鈔》兩種不同版本加以比較後,分別從癡仙個人的心境與生活、故國情結與遺民意識、台灣的歷史與風土等不同角度,分析其詩的主要內涵。本篇論文,事實上也都是集中在三人詩作內涵的挖掘上,而對三人作品的藝術性的分析顯然有所不足。另外,如三人的詩學淵源、與中國古典詩歌傳統的關聯如何?也都缺乏論述,有待日後補強。
(二)文學史專著:
相關文學史著述,有下列五種,分別是(1)葉石濤《台灣文學史綱》(2)劉登翰等《台灣文學史》上冊(3)施懿琳、許俊雅等《台中縣文學發展史》(4)施懿琳等《彰化縣文學發展史》(5)陳明台《台中市文學史初編》。
葉石濤係作家及新文學評論者,惟舊文學非其所長,他在《台灣文學史綱》自序中坦承書中論及舊文學部分,主要係參考楊雲萍、黃得時之著述而來。不過,在極少篇幅中,他仍精要指出櫟社的特殊地位與反日立場,以及對政治啟蒙運動的參與,殊屬難得。
劉登翰等《台灣文學史》上冊,第二篇第三章<日據前期的台灣文學>,第二節討論到櫟社的活動,能從正反兩面檢討當時詩社活動的意義,立論持平。第五節分析林癡仙、林南強(幼春)兩位櫟社代表人物的詩作,則受限於閱讀與資料,未能彰顯林幼春的成就。另外,該書在論及櫟社成立年代、林癡仙的生平行蹤、返台時間等,均有不少錯誤(註8)。
施懿琳、許俊雅等著之《台中縣文學發展史》,分別在該書第三章第一節、第六章第一節,分別討論日治及戰後兩階段的櫟社詩人作品。所論詩人,包括林癡仙、林子瑾、林幼春、林獻堂、傅錫祺、莊太岳、施家本、莊龍、陳炘、莊垂勝、葉榮鐘、林春懷、吳燕生等人,涵蓋面廣。這也是第一本全面介紹櫟社詩人作品的專著,惟限於篇幅,所論無法深入。
施懿琳《彰化縣文學發展史》雖未單獨討論櫟社,但該書第三篇第一章、第六章對出身彰化地區的櫟社詩人,以及受櫟社影響甚大的彰化地區詩社:鹿港大治吟社、彰化應社,都有所討論。作者在詳細爬梳中部地區詩人的社群活動、以及彼此精神承傳關係後,從而點出中部地區的文學特色,乃在抗議與批判精神,所論頗具慧見。
陳明台《台中市文學史初編》,第二章<台中市漢詩文學發展概述>,第三節<櫟社的成立、發展和歷史意義>,大體參考鍾美芳、施懿琳之相關論述寫成,但略有小誤。而第四節<主要的漢詩人略論>所討論者包括:林朝崧(癡仙)、林資修(幼春)、莊嵩(太岳)、吳維岳等四人作品。由於古典文學並非作者所長,故引述作品,有不少錯誤。(註9)
另外,莫渝、王幼華合著的《苗栗縣文學史》,分別在第一編第三章、第三編第一章論及居住在苗栗苑裡的櫟社詩人蔡啟運、陳瑚、陳貫、鄭聰楫等人。該書頁一四三,將林幼春<奉和任公先生原韻之作>一首,列為蔡啟運作品,是一明顯錯誤。而論陳瑚、陳貫、鄭聰楫等人,也都受限於資料,只能寥寥數語介紹。
(三)單篇論文:
至於櫟社研究的單篇論文,主要有陳昭瑛<日據時期傳統詩社「櫟社」的歷史轉折---從傳統遺民文學到近代民族運動>,廖振富<日據時代櫟社詩人二家---賴悔之、莊雲從詩析論>、<可憐家國付浮沈---論櫟社詩人作品中的祖國情結及其演變>、<林幼春研究>,施懿琳<從張麗俊日記看日治時期中部傳統文人的文學活動與角色扮演>等數篇。(註10)
陳昭瑛一文,勾勒櫟社從遺民團體轉變為抗日民族運動之外圍組織,此一轉變軌跡,全文理論清晰,具有說服力。惟文中認為櫟社詩人對傳統遺民文學的繼承,在歷史情感上是「越清代而直追明鄭」,恐怕未必然。以林癡仙為例,他的思想意識與祖國情結,原本都是認同清朝皇室,而反對革命的。(註11)而文中認為一九一一年以前「唯一突破了遺民格局而涉入時事的只有連橫」,亦非事實,如莊太岳在一九0七年便有<徐錫麟刺皖撫恩銘>七絕四首(註12),明顯以時事為題,且站在歌頌革命的立場,批判康有為、梁啟超等保皇派。
廖振富三文:第一篇專論賴悔之、莊雲從,所論未必深刻,不過卻是目前唯一討論賴、莊二人詩作的論文;第二篇以「祖國情結」為綱領,討論櫟社詩人自一八九五年迄一九五0年代,數十年間,對祖國情感認同的諸多複雜內涵,以及轉變軌跡,有宏觀企圖,也可提供當代台灣文學中關於「台灣意識」與「中國意識」論題之參考,但引證資料不夠全面,論述亦可再求深入。第三篇專論林幼春,分別從文學活動與政治文化活動參與,肯定林幼春之貢獻。但題目太大,深度不足,有大題小作、名不副實之感。
施懿琳一文,利用前所未見的張麗俊日記,詳論當時文人活動與角色扮演,雖非專論櫟社,但能提供不少櫟社內部活動的新發現。(詳後)
總結上述,可以發現:關於櫟社研究,目前雖已累積可觀的成果,但就深度而言,仍不夠精細,就廣度言,亦不夠全面。不過最近有不少新資料被發現,將更有利於進一步的研究。下節即就櫟社資料之蒐集情形作一檢討。
參:櫟社相關資料的蒐集
以下試將筆者蒐集所得與櫟社有關之資料,分成數類加以評述:
一、 已出版之專書及詩集
櫟社已出版之專書及總集,有以下四種:
1. 櫟社沿革志略
2. 櫟社四十年沿革志略
3. 櫟社第一集
4. 櫟社第二集
《櫟社沿革志略》是櫟社社長傅錫祺所著,初刊本於昭和六年(西元一九三一年)出版,記錄櫟社自一九0二年成立、至一九三一年屆滿三十周年之間的重要事項。目前易見的刊本,則有台灣銀行編印的「台灣文獻叢刊」排印本,各大圖書館均有收藏,後由省文獻會重印,與林癡仙《無悶草堂詩存》合為乙冊。而龍文版傅錫祺《鶴亭詩集》下冊亦有收錄。
《櫟社四十年沿革志略》亦傅錫祺所撰,則是昭和十八年(西元一九四三年)由興南新聞社印刷出版。本書在原書之後另附「增補櫟社沿革志略」而成。增補部分,起自昭和六年(一九三一年)十一月,止於昭和十七年(一九四二年)。本書因流通極少,戰後亦未見重印本,故不易見。據筆者訪查,潭子鄉圖書館藏有傅錫祺後人捐贈之原刊本。
《櫟社第一集》為社員作品之選集,共收錄三十二名社員、六百十七首作品。原刊本為櫟社於一九二四年印行,目前易見之流通本為台銀「台灣文獻叢刊」排印本,附於《櫟社沿革志略》之後。
《櫟社第二集》於一九四三年由傅錫祺編成,原已印妥出版,但因干犯時忌,為日本治台當局所沒收銷毀。據說陳逢源存有一本,後被輾轉借閱,已不知流落何方,殊為可惜。(註13)傅錫祺《鶴亭詩集》頁二八八有<櫟社第二集梓成感作>七古一首,題下自注:「癸未,九月二十一日印行,十月八日被禁止發行」。(註14)同書頁二八九有<櫟社第二集序>一文,頁二九0~ 二九二有選錄社員之作品數,分成「已故社員遺稿目錄」、「生存社員詩草目錄」兩部分,前者共十五人,二四四首;後者共十七人,二八七首,合計三十二人,五三一首。
本書如能尋獲,重印出版,將大有助於研究之推展。
至於櫟社社員之個別詩集,已出版者不少,臚列於下:
1. 林癡仙《無悶草堂詩存》
2. 林幼春《南強詩集》
3. 林獻堂《灌園詩集》
4. 林資銓《仲衡詩集》
5. 傅錫祺《鶴亭詩集》
6. 莊嵩《太岳詩草》、《太岳詩草補遺》
7. 陳瑚《枕山詩抄》
8. 陳貫《豁軒詩草》
9. 林耀亭《松月書室吟草》
以上各書,現均已收入龍文出版社「台灣先賢詩文集彙刊」第一、二輯中,於一九九二年影印出版,各大圖書館均有收藏,取閱方便。至於各書之原刊版本,簡述如下:
林癡仙《無悶草堂詩存》原書由傅錫祺等櫟社成員合編而成,昭和八年(一九三三年)鹿港信昌社印刷發行,分成上、下兩冊裝訂,上冊為一、二卷,下卷為三~五卷。
龍文版即據此影印。另有一版本是台銀「台灣文獻叢刊」第七十二種,為重新排印本,現由省文獻會重印出版。林癡仙詩另有《無悶草堂詩鈔》,於《台灣文藝叢誌》上連載,並未出單行本,《詩鈔》與《詩存》內容有所差異,筆者撰寫博士論文時曾詳加比對,一並討論研究。
林幼春《南強詩集》,原書由林幼春之子林培英於民國五十三年出版。林獻堂《灌園詩集》,則是龍文出版社據葉榮鐘編《林獻堂先生紀念集》卷二<遺著˙詩集>部分加以影印,改名作《灌園詩集》。林資銓《仲衡詩集》原書為其女婿杜聰明於民國五十八年印行。傅錫祺《鶴亭詩集》,原書為林雲鵬於民國五十七年印行。莊嵩《太岳詩草》、《太岳詩草補遺》由其子莊幼岳分別於民國五十七年、七十六年印行。陳瑚《枕山詩抄》,原本為連橫所輯之手抄本,未出版,後經省文獻彙編為《雅堂叢刊詩稿》,於民國七十六年影印出版。陳貫《豁軒詩草》,為其子陳南邦於民國五十九年編印出版。林耀亭《松月書室吟草》為其子林湯盤於昭和十五年(一九四0年)印行。
10. 呂敦禮《厚菴遺草》
11. 賴紹堯《悔之詩抄》
12. 莊雲從《南村詩稿》
呂敦禮為櫟社早期社員,早在一九0八年即已病逝,《厚菴詩草》由其至友林癡仙在其亡故後編印出版,原版書據筆者所見,潭子鄉圖書館有傅錫祺後人捐贈本。賴紹堯《悔之詩抄》、莊雲從《南村詩稿》均為連橫所編輯、手抄,未印行,民國七十六年由省文獻會納入「雅堂叢刊詩稿」中出版。
13. 葉榮鐘《少奇吟草》
14. 莊遂性《徒然吟草》
葉、莊二人為日治末期加入櫟社之第二代成員,也是台灣從日治到戰後的重要文化人。兩人詩集均為自印本,未見流通,不易獲睹。據報載:葉榮鐘《少奇吟草》將再收入《葉榮鐘全集》中,由晨星出版社出版。
二、未出版之詩稿
1. 台大圖書館收藏櫟社、萊園詩會詩稿
最近發現的一批櫟社詩稿,是霧峰林家頂厝的林順宗、林鼎盛父子,於去年九二一大地震後,及時搶救而出的。林氏父子將這批資料全數捐贈台大圖書館永久典藏,台大圖書館曾於今年六月十五日至七月三十一日在該館五樓特藏室公開展出。這批資料,在此之前並未有任何相關研究者看過。
今年五、六月間筆者曾應台大圖書館之邀,在正式展出前對這批文物進行初步的整理、解讀工作,未來筆者將作全面性的分析探討。本文先將詩稿的主要內容及其價值所在,作一簡述。
該批詩稿的寫作年代,大致上集中於一九一0~ 一九一三年間。從性質來看,有當時詩社盛行的「擊缽吟詩」、定期交卷評比的「課題詩」、集會前預先定題的「宿題詩」及「詩鐘」等。尤其以擊缽吟詩稿占最大宗,大體上都是詩社共同活動的集體創作。其中較為完整的資料有:
(1) 萊園第三週年詩會稿:左右詞宗各乙冊,年代:一九一0年。萊園詩會是由林獻堂出面邀集的文人聚會,約一九0八年中秋節成立。(註15)參加成員與櫟社成員雖多有重疊,但不盡相同。
(2) 櫟社辛亥年春會詩錄:右詞宗乙冊,年代:一九一一年。一九一一年三、四月間林獻堂邀請梁啟超來台訪問,四月二日櫟社與梁氏在台中集會作詩,本冊即當時櫟社詩友所做的擊缽吟詩稿。
(3) 櫟社十週年大會詩稿:精裝乙冊,年代:一九一二年。櫟社曾於一九一二年六月十五日舉行十週年紀念大會,廣邀各地詩友參加。會前,預先以「追懷劉壯肅」、「笨港進香詞」二題(註16),向各地詩友邀稿賦詩。本冊詩稿即詩友以上述二題,在正式集會之前所寫的作品,另有不少祝櫟社十週年的賀詩。本冊最後並附有櫟社成員大甲莊雲從和南投詩人黃雪樵的個人創作。全冊作者人數含社員14人、非社員53人,多達67人。
(4) 櫟社十週年大會擊缽吟稿:左右詞宗各乙冊,年代:一九一二年。並附「大墩小集擊缽」於後。本冊即櫟社於一九一二年六月,舉行十周年紀念大會會中的擊缽吟詩,詩題有新蟬、暑雨、夏木、晚山煙雨、斷橋、漁舟、喜晴、千步蹬等(註17)。該次集會因適逢大雨,嘉義以南詩友無法赴會。出席者只有櫟社社員18人,來賓15人。
(5) 櫟社癸丑春會詩稿:左右詞宗合為乙冊,年代一九一三年。一九一三年三月十九日,櫟社社員十二人集會於大里詹厝園之林癡仙田居「無悶草堂」,為林獻堂、黃旭東兩名社員將游中國大陸餞行。會中詩題有「塵」、「移樹」、「髮」、「眉」、「泥」等。(註18)
(6) 櫟社癸丑年鹿港小集詩稿:左右詞宗各乙冊,年代:一九一三年。一九一三年十月十九日,櫟社社員九人、社友六人集會於鹿港陳槐庭之聚星樓所作的擊缽吟詩稿。詩題有「聚星樓觀海」、「過塗城故址」、「老鶴」等。
(7) 櫟社癸丑年課卷詩稿:共六冊,年代一九一三年。所謂課卷,即預先定題、限期交卷的課題詩。櫟社除共同集會作擊缽吟詩外,平日亦各自在家作課題詩,定時繳交作品,以供觀摩、評比。這六冊保存完整的詩稿,即癸丑年第一 ~ 六期課卷之作。詩題依序是落花、古鏡、秦始皇、枯樹、虎、猿。收錄作品多達七三0首。分別由林南強(幼春)、林癡仙、賴悔之三人輪流擔任詞宗。每冊之前先附詞宗之擬作,次列「詩榜」,分列前十名、前十五名、前二十名、前三十名不等之榜單。
值得注意的是:課題詩的作者,除社員外,更有大量的非社員,含蓋台灣南北各地詩友,人數眾多。筆者推測:櫟社可能是先在報上發佈徵詩消息,並限期交稿,再由櫟社詞宗加以評選。從內容來說,這份資料有多方面的研究價值,容於日後詳述之。
(8) 其他零星詩稿:除上述較為完整之詩稿外,另有零星詩稿多份,如櫟社中央金曜會(註19)課題詩、萊園詩會詩鐘、無悶草堂小集擊缽吟、及其他待查考之擊缽吟稿。
以上這些為數不少的詩稿,對研究日治時期的台灣古典詩而言,價值相當高。以下試從幾方面來加以評估:
其一:可具體考察當時詩社與詩人的活動。
如櫟社十週年大會詩稿乙冊,從各地詩友參與人數之眾多且不乏知名人士來看,可知櫟社確實享有盛名,當時正是台灣詩社開始興盛的年代。而從櫟社癸丑年課卷詩稿六冊,可得知:櫟社平時亦公開辦理全島性的徵詩活動,並不只侷限於社員參與,對助長當時古典詩創作風氣的熱絡,直接產生推波助瀾的作用。
又如「萊園詩會」,在《櫟社沿革志略》丁已(一九一七)年條目中曾簡略提及:「櫟社成立十五週年,萊園詩會成立亦適十週年,以此合開紀念會」,但究竟「萊園詩會」是何人發起?有哪些人參與?曾有哪些活動?吾人可從台灣日日新報一九一0、一九一一年的相關報導中,得到進一步的資訊。而這批詩稿中有《萊園第三週年詩會稿》左右詞宗各乙冊,內容首頁記載:「庚戌十月望日來會者芳名錄」,共有二十二人,內容則有七個詩題的各人作品,獲選作品上端則有詞宗分別註明「元、眼、花、翰、錄」等字樣。據此,則萊園詩會之活動情形,已可具體得知。
其二:可具體考察當時盛行「同題賦詩」活動之得失。
所謂「同題賦詩」,包括現場出題、限時交卷的擊缽吟詩,會前訂題、會中交卷的「宿題詩」,以及事先訂題、限期寄交評比(不集會)的課題詩。以上作詩時間長短、交卷方式雖有別,但都是以相同題目互相觀摩習作,雖有相互競爭的意味,也不無切磋詩藝的效果。其功過得失不宜率爾論定,必須針對實際作品加以深入探討。
例如過去常有簡單的片面看法,認定擊缽吟很難有抒發性情的好作品,但事實上有不少好詩也常是屬擊缽吟之作。(註20)
以下試舉一例,如零星詩稿中有一擊缽吟題「爛時文」,新竹詩人戴還浦作品如下:
浸淫十載嘆儒酸,八比當時欲廢難。文運分明關國運,神州糜爛一般看。
此詩右詞宗林幼春評為第一,左詞宗鄭幼佩評為第二。內容是批判八股文與科舉取士之弊端,反映在晚清積弱的時代背景下,知識份子對國事的不滿,而當時台灣已淪為日本殖民地,故台灣文人的切膚之痛,感受尤其強烈。從中又可看出日治時期古典詩中普遍的故國情結,所謂「文運分明關國運,神州糜爛一般看」,愛深責切之言,噴薄而出,正是傳統詩「變風變雅」的典型風格。
又如同一詩題由不同作者寫作,在命意、構思、創作技巧上各有差異,也常可看出詩人創作功力之高下與作品之優劣。如《櫟社十周年大會詩稿》中的<追懷劉壯肅>、<笨港進香詞>二題,有數十人同作,值得深究。
其三:可發揮校勘、輯佚的功能
所謂校勘功能,即借這批詩稿原本與已出版之現存詩作或相關文獻相互比對,而改正文獻之錯誤,或發現異文,可供研究參考。以下試舉數例以見:
如傅錫祺《鶴亭詩集》頁63,<山行>七絕兩首,編於一九一二年,題下自注:「無悶草堂小集擊缽吟」,其一內容為:
萬峰羅列翠回環,陟險登高步履艱。世路崎嶇同一嘆,不乎何止眼前山。
第四句「不乎」語意不通,「乎」字應為「平」字之誤,因形似為手民誤植。核對詩稿原件,證實為「平」字。又查本詩稿原件,左詞宗林癡仙、右詞宗陳槐庭皆評為第一(狀元)。本詩由眼前景引發,寄託對人生的感慨,命意能深入一層,所以為高。
又如新竹詩人鄭登瀛《鄭十洲先生遺稿》(龍文版)頁27~28有<枯樹>一題兩首,內容如下:
誰借清陰午夏涼,江南詞客幾回腸。枝難棲月飛鳥鵲,巢費移春覓鳳凰。
世事真成交讓樹,人情猶愛返魂香。逢時畢竟花爭發,一笑生稊有厄揚。
(其一)
何處香魂賦大招,斧斤多謝爛柯樵。棄材自願深山老,朽木還期大匠雕。
自是蟲生心早腐,可憐桐遇尾先焦。武侯祠外重生柏,劫換滄朝幾桑歷。
(其二)
這組作品,在《櫟社癸丑年第四期課卷》稿本中則作:
誰記清陰借午涼,江南詞客幾回腸。枝難棲月飛烏鵲,巢費移春覓鳳凰。
世事真成交讓樹,人情猶望返魂香。逢時畢竟花爭發,一笑生稊有厄楊。
(其一)
何處香魂賦大招,斧斤多謝爛柯樵。棄材自願深山老,朽木還期哲匠雕。
祇為蟲生心早腐,可憐桐遇尾先焦。武侯祠外重生柏,劫換滄桑歷幾朝。
(其二)
兩相對照,可以發現(龍文版)《鄭十洲先生遺稿》刊本:第一首第三句「鳥鵲」為「烏鵲」之誤,第八句「厄揚」為「厄楊」之誤,前者典出曹操<短歌行>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後者典出《易˙大過》:「九二,枯楊生稊」,枯楊正貼緊詩題「枯木」而來。至於第一句「誰記」與「誰借」、「午夏涼」與「借午涼」,第六句「猶愛」與「猶望」則為作者修改前後之異文。
第二首,刊本第八句「劫換滄朝幾桑歷」錯亂不可讀,核對詩稿作「劫換滄桑歷幾朝」,則詩旨顯豁矣。而第四句「大匠」與「哲匠」,第五句「自是」與「祇為」則同是修改前後之異文。以上二例,如未經校勘,以印行本為研究依據,則必有扞格難解者。
至於這批詩稿的輯佚功能更是明顯,如前述「櫟社癸丑年課卷詩」六冊稿本中,有不少各地詩人作品,並未見個人詩集傳世,但詩稿中其實不乏佳作。又如,櫟社詩人中,蔡惠如、陳瑚等現存刊本作品甚少,這批詩稿可提供不少前所未有的作品,有利進一步的研究。以陳瑚為例,現龍文版《枕山詩抄》中,有<追懷劉壯肅>五古一首,但《櫟社十週年大會詩稿》中則共收三首,同冊另有陳瑚<笨港進香詞>八首七絕,也未見於刊本《枕山詩抄》中。這組<笨港進香詞>反映民俗信仰與地方風土、批判世俗迷信與功利心態,具有研究價值。此外,櫟社核心人物中的林癡仙、林幼春、林獻堂等人也都有只見於詩稿、並未見於個人詩集的作品,有待詳加整理。
2. 其他未出版之詩稿
除上述台大所典藏之櫟社詩稿外,民間可能仍有不少詩人未出版之作品手稿
亟待蒐集,如已知有張麗俊《南村詩草》,未印行。而櫟社其他重要成員,如清水蔡惠如、陳基六、台中林子瑾、鹿港陳懷澄等人的作品,都只有收入《櫟社第一集》的少數作品,如能再廣泛蒐集,必將開拓新的研究視野。
而櫟社主要成員中已有個人詩集出版者,也有未收入個人詩集作品,具有參考價值。如筆者自郭雙富先生處看到傅錫祺有一單張排版詩稿<壬午中秋前五日十六絕句>,題下有「鶴亭未定稿」字樣,本組作品未入今版《鶴亭詩集》中。據筆者推測,若非編輯者漏收,則可能是因為詩中部分作品,似有附和日本官方立場,而為人所刪除未收入。本題第十五、第十六首內容如下:
△妖彗光芒天一角,腥風吹滿海東頭。眼看無敵奇男子,掃盡濃氛淨亞洲。
△東亞頻年唱共榮,厥功次第告完成。三餐有節猶能飽,勉保餘年看太平。
本詩寫於一九四二年,二次大戰正激烈時。傅錫祺在日治時期以遺民自居,台灣光復時,曾寫不少批判日本政府的詩作。但這兩首詩內容則歌頌日本所倡之東亞共榮之口號,似與當時「皇民文學」無異。在如此複雜之時代背景下,吾人論斷作品,不宜過份單純以二分法加以評價。但詩人曾有此詩作,亦不必加以隱諱,反而有助於吾人認識當時文學創作的艱難處境。
三、相關雜誌報紙
1. 台灣文藝叢誌
櫟社於一九一九年倡組「台灣文社」,並發行《台灣文藝叢誌》月刊。該雜誌發行達七年之久(註21),是日誌時期極重要的古典文學刊物。內容包括詩詞、文章、小說、外國歷史與人物傳記等。楊雲萍先生盛讚台灣文社的設立,「在台灣文化史上,是一件相當值得記憶的事情」,並肯定它對日後的台灣新文化運動「也做過播種的前軍」。(註22)
《台灣文藝叢誌》,現保存於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者,共合訂為四冊;第一冊為第一年第一 ~ 十二號,但缺第三、十號兩期,(共十期);第二冊包括第二年第一、二、四、五、六號(共五期);第三冊為第三年第一、三、四號(共三期);第四冊為第五年第一 ~ 七號(共七期)。合計共二十五期。如果該誌發行滿七年,則當有八十四期。目前民間應有收藏者(註23),可惜查訪不易,亟待有心人共同蒐集,設法重新影印出版,以利流通、研究。
施懿琳曾就彰化崇文社,與台灣文社作初步比較研究,得到如下的結論:(一)就徵文及出版方式而言:崇文社受限於經費,無專屬固定刊物,故影響層面或文人參加意願,均不如台灣文社來得大。(二)就成員素質而言:台灣文社網羅全台著名文人擔任《台灣文藝叢誌》的「評議委員」,相較而言,崇文社成員的品質的確不及台灣文社之高。(三)就「文社」的純粹性而言,古文在《台灣文藝叢誌》並非居於最重要的地位,而崇文社「文」的純粹度則高出甚多。同時,在徵文及徵詩的題目上,台灣文社顯得較為保守,反而不如崇文社來得豐富多面,針砭時事的企圖心相當強。(註24)
就《台灣文藝叢誌》所刊登的內容觀察,該刊性質其實相當豐富而多元,並不只侷限傳統的古典文學範圍,似乎有廣泛吸納東洋、西洋文史知識,開拓視野的宏觀企圖。(註25)
2. 詩報
《詩報》創刊於一九三一年四月一日,每月一日、十五日出刊,二十五開本,每期約二十多頁,發行至一九四四年底,二次大戰末期才停刊。該刊發行、主其事者係基隆地區文人張添進、張篁川等人。該刊發行頗廣,內容除刊登各地詩友作品外,也另有「藝苑消息、徵詩啟事、翰墨因緣、騷壇韻事」等(註26)。所刊詩作雖素質不一,但對研究日治時期古典詩的創作與詩社活動,仍頗具參考價值。
以櫟社研究為例,如於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四日發行的《詩報》第二一三號,於林幼春去世後,曾刊出李石鯨的弔詩<輓故林幼春上舍八首>(註27),提及幼春的諸多事蹟,如從梁子嘉學詩三年,受其嚴格訓練的經過;參與「非孝論」論戰所引起的紛爭;以及以<題群鴉噪鳳圖>ㄧ詩譏諷逢迎日本總督的台灣詩人等,對研究林幼春其人其詩都頗有助益。
3. 台灣新聞
台灣新聞是由日本人松岡富雄在台中所創立。櫟社成員中的傅錫祺、陳瑚、莊雲從等人都曾擔任過該報的記者。據巫永福之說:該報發行時間甚久,辦報方針較為開明,不像《台灣日日新報》那樣官化。且設有「文藝欄」多半由台灣人投稿。(註28)
現存台大收藏「櫟社詩稿」中有一冊為「金曜會課題」詩稿,用紙中間欄位印有「台灣新聞抄詩用紙」字樣,而台灣文物收藏家郭雙富先生所藏傅錫祺所寄出的一封信,信封上也印有「株式會社台灣新聞社」字樣。故筆者推測:正如台北瀛社與「台灣日日新報」關係十分密切(註29),櫟社與「台灣新聞」應該也有較為密切的關聯。以下試舉數例來觀察:
其一:一九0六年,連雅堂在他所任職的《台南新報》上發表對台灣詩界的革新論,並對當時詩社盛行的擊缽吟提出批評,引起櫟社成員陳瑚的不滿,乃在其所任職的「台灣新聞」上為文反駁,一時擴大為櫟社與南社的筆仗,後經林癡仙調停,始平息爭議。(註30)
其二:據張深切《里程碑》、李石鯨<輓故林幼春上舍>之說,林幼春曾在報上介紹大陸文人吳虞的「非孝論」,引起規模不小的論戰。相關文章並未見於先後由林幼春、林獻堂擔任社長的《台灣民報》、《台灣新民報》,故筆者猜測,可能是刊登於「台灣新聞」。
可惜早期的「台灣新聞」已不可得見,今中圖台灣分館所藏,為一九四0年以後發行者,如能重新尋獲早年的「台灣新聞」,相信將大有助於日治前期台灣古典文學的研究。
4. 台灣日日新報
《台灣日日新報》,雖與瀛社關係密切,但他也常報導台灣詩界活動的消息,以下試舉與櫟社有關之報導二例,以見其參考價值。
其一:櫟社的成立年代,據連橫<櫟社同人集序>一文,認為是林癡仙於一八九八年所創,而傅錫祺《櫟社沿革志略》則說,是始於一九0二年,由林癡仙、林幼春、賴悔之三人所首倡。據筆者考證櫟社創辦人癡仙行蹤發現:癡仙於一八九五至一八九九年間兩度漂泊於大陸泉州、上海一帶,中間曾於一八九七年回台短暫停留,而一八九九年始正式返台定居。故連橫之說應是誤記。查《無悶草堂詩存》卷二有<次紹堯九日寄霧山櫟社諸友>,為癡仙詩中首見「櫟社」一名,此詩推測是一九0一年所做。筆者的推測,經黃美娥的研究,獲得旁證。黃美娥檢閱一九0一年十月三日的《台灣日日新報》,發現已刊有「櫟社」之訊息。(註31)
其二:櫟社部分成員於一九一0年倡開「中央金曜會」,此事在一九一0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的《台灣日日新報》已有報導,一九一一年一月五日、九月二十八日也都有相關訊息。(註32)這些報導,可與傅錫祺《鶴亭詩集》、台大收藏的櫟社詩稿原件、以及櫟社成員張麗俊的日記參看,有利進一步的研究。
5. 台灣民報、台灣新民報
《台灣民報》、《台灣新民報》,是日治時期唯一由台灣人集資創辦的重要報紙。與文化抗日運動,乃至台灣新文學的發展均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包括其前身的《台灣青年》、《台灣》雜誌,其創始人、主要出資者,實即櫟社主幹的蔡惠如、林獻堂、林幼春等人。
《台灣》、《台灣青年》均曾分別辦理「徵詩」活動,林獻堂、林幼春、及新文學開拓者賴和等人均曾發表古典詩作於該系列雜誌。(註33)故研究日治時期台灣新、舊文學,該系列刊物均為不可或缺的重要史料。
如林幼春、蔡惠如等人因「治警事件」而入獄服刑,入獄前後有相關作品多首,發表於《台灣民報》,其中林幼春<獄中十律>,刊於《台灣民報》之原作,與後來收入《南強詩集》者,相互比對,可發現後者改動不少。由此不但可看出幼春作詩的認真態度,也可瞭解好詩的孕育、誕生過程。(註34)
又如《台灣新民報》文藝欄,曾於一九三0年八月九日第三二五號起新闢「漢詩界」與「曙光」兩個專欄,同時刊出,前者專登古典詩,主編為林幼春、林獻堂;後者專登新詩,主編為賴和、陳虛谷。後來,「漢詩界」於次年六月停刊,「曙光」則繼續刊出。如此將古典詩、新詩在同一版面並列刊出,對吾人研究當時新舊文學之差異與發展而言,也提供一個有趣的觀察側面。
四、相關人物之日記
與櫟社相關的日記,目前所知有林癡仙、林獻堂、張麗俊等人之日記。分別評述如下:
1.林癡仙日記
林癡仙是櫟社的創始人,也是櫟社初期的靈魂人物。欲瞭解其人其詩,其日記可提供不少的幫助。原本林癡仙日記現由其子林陳琅先生保管,據筆者向林老先生借閱發現,林癡仙日記若干本,約始自一九0六年,止於一九一五年,但中間缺漏不少,內容並未完整,應是癡仙撰寫時斷時續所致。至於是否原本有遺失未見者,則不得而知。書寫工具有時是毛筆,有時是鉛筆,字體則時而工整,時而潦草。
筆者在撰寫博士論文《櫟社三家詩研究---林癡仙、林幼春、林獻堂》時,曾根據癡仙日記考察得知:癡仙在一九0六年櫟社正式組織化,有心實踐櫟社所謂「以風雅道義相切磋,兼以實用有益之學相勉勵;且期交換知識,親密交情」的宗旨,曾購入大量中國、日本、西洋之書籍,包括時事、雜誌、小說、世界史地、科學知識等。
而一九一三年癡仙則為台中中學之設校奔走,除親撰相關文章外,更在中部各地從事募捐工作。一九一五年,他熱衷於板垣所倡組的同化會,甚至在「同化會」生變之後,與蔡惠如等人,親赴日本拜訪同化會板垣伯爵,一探究竟,癡仙日本之行的心境轉變,與行程始末,日記都有記載,可與相關詩作互相比對而讀。(註35)不論是研究日治時期的抗日民族運動史或癡仙生平與詩作,癡仙日記都有不小的參考價值。
2. 林獻堂日記
林獻堂不只是日治時期台灣民族運動的領袖,也是櫟社長期的主導者,他一生對櫟社投入的心力甚大。
林獻堂日記始於一九二七年,迄於一九五五年,但中間缺一九二八、一九三六兩年。原本由獻堂長孫林博正先生保管,目前中央研究院近史所許雪姬教授正進行整理、解讀中,據許教授稱:將在五年內由中研院陸續出版。這將是研究台灣文史之學界人士引頸企盼的盛事。(筆者在撰寫博士論文時,雖已得知有該日記之存在,卻無緣一睹。)
獻堂日記對研究櫟社中晚期活動,將提供不少不為人知的新資料。據許雪姬初步整理,即舉出數例,如連雅堂被櫟社退社的原因,在《櫟社沿革志略》一九三0年條目中,因事涉敏感,只記載:
鶴亭報告收支決算後,就本年三月十二日理事會議決之社友前後八年不出
席於總會,應照社則第二十四條看做退社一事,質之於眾,滿場一致無異
議,照原案可決。
而獻堂日記則詳記此事,實因連橫發表附和台灣總督府關於鴉片專賣問題,引起的軒然大波所致,日記中並對連橫有極為強烈的批評。
又如林獻堂在戰後為重振櫟社之聲威,曾於一九四七年邀集不少新秀加盟櫟社,包括洪炎秋、許文葵、周定山、張煥珪、林攀龍、蔡旨禪、吳維岳等多人,並由林獻堂擔任社長。(原社長傅錫祺已於一九四六年去世)。後來因獻堂於一九四九年自我放逐於日本,櫟社乃煙消雲散矣。(註36)
3.張麗俊日記
張麗俊,豐原人,於一九0七年加入櫟社。他在櫟社中雖非活躍的主導人物,卻是忠實的參與者。他的日記共有二十八冊,目前同樣由許雪姬教授整理、解讀中,許雪姬教授亦表示將在五年內分冊出版。
施懿琳教授早在一九九三年七月,在台中縣進行文學史的田野調查時,即已從張麗俊之孫張德懋先生處獲睹全套日記原本,並擇要影印部分內容保存。施教授近作<從張麗俊日記看日治時期中部傳統文人的文學活動與角色扮演>一文(註37)即根據此分日記影本,作初步研究。其中與櫟社有關者,包括(1)櫟社的課題詩及擊缽吟詩的寫作方式(2)櫟社金曜會的活動情形(3)林子瑾被退社的原因及經過(4)林幼春、蔡惠如因治警事件而入獄服刑時櫟社聚會之情形(5)吳子瑜在一九二六 ~ 一九二九年間幾乎取代林獻堂,成為櫟社的主導人物等。
筆者目前承施教授惠贈該日記之部分影本兩大冊,初步翻閱,發現部分資料施教授尚未提及,如明治四十四年(一九一一年)十二月十六日載:
晴天在家閒遊田畔,足脛稍瘥也。特務新屈氏奉支廳長命,來查我櫟社友支廳管內幾人?林峻堂字癡仙、傅錫祺字鶴亭、林載昭字望洋、呂琯星字蘊白、黃炎盛字旭東、我字升三。袁炳修、呂厚庵身故,社長蔡啟運亦身故,今尚未選舉何人。每一年開春會一次,恒在台中瑞軒,會費大約三元,詢罷回去。
據此,可知當時日本官方對台灣詩社之組織,頗懷戒心,監視甚嚴。尤其該年三、四月間櫟社邀梁啟超來台訪問,梁氏曾南下台中,與櫟社詩人及全島詩友集會於瑞軒,梁氏來訪對櫟社的發展走向,以及日後成員投身抗日民族運動均有深刻影響。因此,日本官方特務的明查暗訪,可說其來有自。
據許雪姬教授<張麗俊先生「水竹居主人日記」的史料價值>一文(註38)所述:張麗俊日記關於櫟社活動的記載甚為詳細,其史料價值除「林獻堂日記」外,無人能出其右。日記中也記錄詩友的生日、忌日,對櫟社詩友的平時往來,多所描述,這些都是研究櫟社的可貴資料。
肆:結語--櫟社文學史料蒐集與研究的展望
目前已知的相關資料,不論是外緣史料或作品資料,數量都十分龐大,有待詳細研讀、分析。但要突破研究困境,必須持續訪查更多史料。以林幼春為例,其重要性無可置疑,筆者有意撰寫《林幼春傳》,但在無法掌握更多史料之前,單憑其詩集與相關記載,仍有太多未知的「空白」部分,以致寫傳只是個無法實現的夢想。(據聞:其後人可能有不少原始資料未曾示人)。至於其他櫟社成員的生平與作品,也都有待多方蒐羅。
就文獻資料之保存與流通來說,以下數件工作顯得格外急迫:
1. 《台灣文藝叢誌》的蒐羅完整、影印出版,有賴動員更多有心人合力進行。
2. 《林癡仙日記》的保存,最好能由相關單位以一定禮遇的方式,說服癡仙後人捐出日記原本,存放台灣文學館永久典藏,並整理出版。
3. 《林獻堂日記》、《張麗俊日記》期盼中研院能早日完成整理工作、儘快出版。
4. 台大圖書館所保存之櫟社詩稿原件,及早完成微卷製作,以利研究者參考。
長期來看,呂興昌教授多年前便主張以台灣古典詩為範疇,仿「全唐詩」「全宋詩」之例,編成「全台詩」。此一浩大工程,最好由專門機構負責,有計畫動員大量人力來進行。若能實現,則可加速推動研究工作之進展。
至於未來研究展望,諸如研究方法之開拓、研究觀點之檢討、乃至作品的全面分析解讀,都是可以努力的方向。
以研究觀點而言,例如:櫟社雖以抗日性格鮮明著稱,但櫟社成員中,也不乏較具親日色彩者,不能一概而論。再者,「親日」、「抗日」不免都是從政治立場的角度來觀察,其實並不能統攝櫟社詩人的全部詩作。諸如個人小我情志的抒發、家庭生活的描寫、自然景物的刻畫、乃至複雜世相的觀察,可提供切入的研究觀點仍多,研究者不宜自我設限。
以研究方法而言,目前的研究多屬基礎性的外緣研究,或作品內涵的初步分析,未來必須思考:如何藉助中西相關文學理論,對作品本身的藝術表現、內涵精義,乃至詩社活動的意義與時代的互動關係,作更細緻的解讀、分析,才能有新的突破,否則不免有陳陳相因、了無新意之憾。而這不只限於櫟社研究,恐怕是台灣古典文學研究的共同課題。
另外,台灣古典詩的推廣工作,如作品註釋、分析,攸關古典文學能否為當代台灣人所認識、接受,也是不可忽略的要務。如陳昭瑛《台灣詩選注》、及十位女博士合著的《金川詩草百首鑑賞》都是良好的起步。目前筆者正與施懿琳、黃美娥、余美玲三位教授合作,接受台中縣文化局之委託,進行「台中縣古典詩注析」的計畫,櫟社代表詩人的作品即是此計畫主要的分析對象。這類工作,依陳萬益、呂興昌、林瑞明三位教授高見,日後可選定不同主題、各地代表詩人作更廣泛的作品註釋、分析、導讀,以利一般讀者參考。
【附註】
註1:櫟社重要文獻,如《櫟社沿革志略》、《櫟社第一集》、《無悶草堂詩存》等,
早在民國五0年代便以收入台灣銀行所出版的「台灣文獻叢刊」中。相對而
言瀛社、南社之資料保存不完整不若櫟社完整、流通亦少。
註2:楊雲萍《南明研究與台灣文化》(台灣風物雜誌社出版),卷五為「台灣的文學與文化」,其中與櫟社有關的文章有<「無悶草堂詩存」為收作品舉略>、<深夜錄---記林幼春先生及其他>、<詩人莊雲從>、<「櫟社沿革志略」及其他>,寫作時間最早的是民國三十七年,最晚的是民國四十三年。
註3:參見葉石濤《台灣文學史綱》頁一六、頁二0。
註4:黃得時<梁任公遊台考>,文刊於《台灣文獻》十六卷三期,一九六五年九月。該文運用的一手資料,如台灣文人林獻堂、林幼春、洪棄生、林榮初等致梁任公函、梁任公「遊台書牘」六件、趙堯生刪定梁著<海桑吟>之抄本、梁任公贈林獻堂詩墨蹟、梁任公題萊園名勝十二絕句等,均極珍貴。
註5:李漁叔《三臺詩傳》,學海出版社印行,為毛筆原本影印出版。
註6:鍾著原為東海大學歷史所碩士論文(七十五年),後刊登於《台北文獻》直字第七十八、七十九期。
註7:施懿琳《日據時期鹿港民族正氣詩研究》(師大國文所七十五年碩士論文)第一章、許俊雅《台灣寫實詩之抗日精神研究》第二章(師大國文所七十六年碩士論文),論及當時詩社之盛行因素時,都偏向強調詩社是為了保存文化、發揚氣節而興起,較淡化總督府刻意籠絡、提倡此一關鍵因素。
註8:請參考筆者博士論文,頁一九之註14。
註9:所謂第三章「略有小誤」,是指該書頁一五,將櫟社規模確立的年代,由一九0六誤為一九0七年。而頁二0起引癡仙詩<春日雜感>、<盆梅>、<送呂厚庵秀才東歸>、<贈連君雅堂>,各首均有錯字。頁二二論林幼春詩,題目<獄中十律>誤作<獄中十七首>,引詩第三句誤「仁」為「人」,頁二三引<奉和任公先生原韻之作>,第六句末字誤「新」為「深」,<過鹿港>四句中三句有錯字:首句誤「輿」為「與」,次句誤「認」為「識」,末句誤「過」為「遇」。頁二四,論莊嵩詩<乙卯重午與癡仙同作>,誤「卄」為「二十」。頁二五,<春燕>第三句誤「穩」為「隱」。「曝鹽」一首誤「阡」為「千」。而<春燕>所引四句,分屬同題四首之一、三首,作者誤作同一首。
註10:陳昭瑛文,見陳著《台灣傳統與文化》(台灣書局印行)頁六一 ~ 九七。廖振富三文依序發表於《台中商專學報》二十七期(民國八十四年)、《第六屆近代中國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央大學中文系出版,民國八十九年三月)、《台灣文學學報》第一期(政大中文系出版,民國八十九年六月)。施懿琳文發表於《中台灣鄉土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民國八十九年九月十五日,台中市文化局印行)。
註11:詳參筆者博士論文,頁一六一。
註12:原詩見龍文版《太岳詩集》下冊(原名《太岳詩草補遺》)頁五七,又參筆者<可憐家國付浮沈>一文,《第六屆近代中國學術研討會論文集》頁四二六 ~ 四二七所論。按:根據《櫟社沿革志略》記載,此題是櫟社一九0七年十月十六日在彰化賴紹堯家舉行詩會之詩題。
註13:見《台中縣文學發展史田野研究報告書》頁一八九,莊幼岳接受鍾美芳訪問所述。
註14:癸未即一九四三年(民國三十二年)。吳福助教授編《台灣漢語傳統文學書目》,頁一0二著錄《櫟社第二集》時,在「版本」欄誤作一九三二年刊本,應為一九四三年。
註15:「萊園詩會」的成立年代為一九0八年,係由東南技術學院詹雅能老師與筆者共同考訂而確定。承詹老師惠示《台灣日日新報》相關報導之資料,特此致謝。筆者將另為文詳述考訂依據,於此不贅述。
註16:<追懷劉壯肅>一題,據《櫟社沿革志略》辛亥年條目記載:係梁啟超於辛亥(一九一一)年四月二日與櫟社詩人在台中瑞軒集會的詩題之一。但一九一二年的《櫟社十週年大會詩稿》則收有此題作品(含社員、非社員)達數十首之多。有可能是梁啟超一九一一年與櫟社詩人集會時,因有感而發,先有此作(原題為<遊台灣追懷劉壯肅公>),次年櫟社舉行十週年紀念大會,乃以此題徵求各地詩友同作。據「張麗俊日記」一九一一年四月二日記載:是日梁氏與櫟社詩友在台中集會,「追懷劉壯肅公」一題係梁氏應眾人之請而出的詩題。
註17:《櫟社沿革志略》將「暑雨」一題,誤為「暴雨」。「漁舟」、「喜晴」、「千步蹬」三題則未載。
註18:《櫟社沿革志略》癸丑年條目,載此會詩題另有「眼鏡」一題,但現存詩稿無此題。
註19:中央金曜會是由櫟社成員組成,成立時間為一九一0年,於每星期五(金曜日)在台中中央醫院集會,社員需於會中繳交事先訂題而作的作品。現存詩稿中,有兩冊可確定是中央金曜會之詩稿,一題為<對酒>,首頁有「金曜會課題(舊四月初八日)」字樣,另一份題為<女軍>,據《鶴亭詩集》頁六二,可知也是中央金曜會課題。
註20:如林癡仙的名作<盆梅>:「不辭風雪老天涯,傲骨偏遭束縛加,打破金盆歸庾嶺,人間才有自由花。」寫得風骨凜然,確是佳製。又如林幼春<火山>:「海枯石爛今何世?深谷高陵事可傷。我已淪胥成火鼠,此身生死火中央。」感慨深沈,情調悲涼。這兩首都是櫟社的擊缽吟詩。
註21:《台灣文藝叢誌》發行達七年之久,係根據日治時期刊物《愛書》第十四輯「台灣文藝書誌」所載。參見楊雲萍<「櫟社沿革志略」及其他>一文。《南明研究與台灣文化》頁七0九。目前可見者,有第六年第八號仍有保存者,但已改名為「台灣文藝月刊」,見於施懿琳、楊翠合著《彰化縣文學發展史》頁一一九所附之該誌封面書影。
註22:參同前註所引楊雲萍文,頁次同。
註23:同前註所引楊雲萍文,楊氏自云收藏有「台灣文藝叢誌」,但不齊全。台中縣神岡鄉新廣莊文史工作室負責人陳炎正先生自稱有該誌數十冊。另據施懿琳訪查得知:彰化員林半線文教基金會、鹿港溫文卿先生各有數冊。據此推測:民間應仍有不少收藏者。
註24:詳見施懿琳、楊翠《彰化文學發展史》上冊,頁119 ~ 121。
註25:如台灣文藝叢誌第一期有:<德國史略>、<夏日漱石傳>,第二期有<德國史略>、<亞米利加史>、<伍爾奇矣傳>等。
註26:參見陳青松<詩報:漢文弛廢振詩學>,一九九九年三月十七日聯合報「鄉情」版。
註27:該誌今藏中央圖書館台灣分館「台灣資料室」。
註28:見許雪姬編著《霧峰林家相關人物訪談紀錄:頂厝篇》頁一一八,台中縣立文化中心印行。
註29:關於「瀛社」與《台灣日日新報》社的關係,詳參黃美娥<北台第一大詩社---日治時期的瀛社及其活動>,收入《第六屆近代中國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中央大學中文系出版。
註30:詳參林文月《連雅堂傳》,及劉登翰等人合編之《台灣文學史》上卷,頁三0八 ~ 三0九。
註31:同註29,頁三四三。
註32:《台灣日日新報》相關報導如下:
(1) 明治四十三年(1910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第3804號(三)「詩社又出:我台詩界比年競興,南之南社北之瀛社,各以提倡風雅為己任,而櫟社介立其中,又有鼎足而雄之慨。近者傅鶴亭、黃旭東、林子瑾諸氏別設中央金曜會,以讀書詠詩為旨,每逢星期五夜,群集中央醫院樓上,先將平日所讀之書互質疑義,繼乃出題賦詩,又互相評論,亦人生之一樂趣也。聞去十六日會期,題為寒燈,限魚韻。是夜會者頗少,僅得詩十餘首云。」
Δ按:《鶴亭詩集》頁37<寒燈>題下註:「限魚韻,金曜會擊缽吟,舊十一月十五夜」。
(2)明治四十四年(1911年)一月五日第3816號(三):「詞客鏖詩:中央金曜會以去星期五之夜開第十五回例會,霧峰詩人林癡仙氏亦列席,題為寒鴉,限齊韻。癡仙得詩三首,餘作亦佳,無日,莊雲從來自大甲,復於元日之夜,開擊缽吟,至者十數人,尤覺興高采烈,互張旗鼓,以逐中原之鹿也。」
(3)明治四十四年(1911年)九月二十八日第4075號(三):◎台中通信(二十五日發):詩會紀念:「中央金曜會以客年中秋設立,閱今將近一載,其會員如林癡仙、傅鶴亭、陳滄玉、林子瑾諸子,靡不熱心鼓吹,故能歷期不絕,而近來又多詠史之作,為台灣詩界放一異采,目前會員集於中央醫院,議定本年中秋之夜,開周年紀念會,并為詩鐘、燈謎之遊戲,良時美景,樂事賞心、洵足樂也。」
註33:林獻堂一九二二年赴日時,與台灣留學生唱和作詩題為「雨聲庵小集」,作品多首分別刊於《台灣青年》四卷二號、《台灣》第三年第一、二、四號。林幼春名作<送蔡培火、蔣渭水、陳逢源三君之京>刊於《台灣》第四年第三號,一九二三年三月出版。至於賴和曾參加《台灣》雜誌徵詩比賽,並發表多首作品於該誌,含<劉銘傳>、<秋日登高感懷四首>等,以及以「逸民」筆名發表的<讀台史雜誌>七首等。
註34:以<獄中十律>中,<強飯>一首為例:原刊於《台灣民報》之內容為:「能食非人食,生機未盡無。強將腸鐵石,來試飯凋胡。貿貿求螬李,頻頻飲苦荼。同牢相勸勉,三咽惜微軀。」而《南強詩集》所收本詩,內容改為:「能食非人食,生機未盡無。但求存把骨,終得養肌膚。餓死高賢過,嗟來此士迂。丈夫輕小節,談笑對糠稃。」前後對照,只保留前二句,後六句完全改寫。前者語意、氣勢都失之平淡、微弱,後者則瀟灑從容、昂然不屈之志士神貌則呼之欲出。
註35:參廖振富《櫟社三家詩研究---林癡仙、林幼春、林獻堂》,台灣師大國文所博士論文,頁四三 ~ 五五。
註36:詳參許雪姬<「林獻堂日記」的史料價值>,收入《近代中國史研究通訊》二十期,一九九五年十一月。
註37:施文出處,已見註10說明。
註38:文刊《中縣文獻》第六期,台中縣政府發行,民國87年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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