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飛來一筆的理性與感性 點點滴滴，都是經歷、都是回憶，也都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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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電視上再度重播電影《Saving Private Ryan》﹝台灣翻成《搶救雷恩大兵》﹞。我想起那時在電影院看時，印象深刻的除了戰爭的殘酷外，還有就是人性的脆弱。在片中有個下士﹝corporal﹞原本在戰營擔任翻譯官的職位，但是卻被長官John Miller﹝Tom Hanks飾演﹞召募進搶救Ryan的小隊中，跟著穿越槍林彈雨。由於他只有語言能力，沒有受過實戰訓練，所以在流彈四射的危急情況中，他總是趕緊尋找掩護，顫抖地度過驚險的每一刻。有一幕是小隊終於找到了Ryan，要穿越敵人防線，護送他遠離戰區，不料隊伍在某處歇息時，敵軍的坦克卻偵測到這裡，小隊只得分駐兩頭，用僅剩的砲彈與敵人力拼到底。就在小隊每個人都死命地與敵人對抗時，被隊長命令去提供另一頭隊友子彈的翻譯官，卻嚇得寸步難行，遲遲沒法到達隊友所在處供應子彈，造成隊友們彈盡援絕，只能赤手與敵人奮力一搏，但最後仍慘死在敵人的小刀下。肩上背著滿串子彈的翻譯官，只能全身僵硬地站在樓梯間目送敵人下樓，完全沒法做任何反應。當初看到這幕真的氣炸了，覺得這個軟腳的翻譯官才是直接害死那些士兵的兇手，要不是他的軟弱，那些士兵根本不會白白犧牲。之後他雖然親手殺了他之前救過的一名德國士兵，幫他的隊友報仇，可是卻仍舊無法改變他之前因懦弱而連累隊友的事實。

然而多年後再看到這幕時卻有了不同的體悟。即使對於他的軟弱仍不能茍同，可是卻多了一份了解。也許是自己成長了，了解人性中不可抗拒的脆弱。脆弱會讓我們第一時間想逃避，保護自己。面臨攸關性命的關鍵時刻，任何人都會逃的，就算知道自己逃跑會害死不少人，還是沒有勇氣面對。逃，或許是自我保護的反射性動作，背後的原因可能與「不信任自己」有關。覺得自己做不到時，我們就會想逃避。一方面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可是卻無法克服。我總覺得能勇於面對的人不是天生如此，而是他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才能逼迫自己衝破那道名叫「恐懼」的圍牆。能夠突破自己心理障礙的人就是勇者。每個人都有成為勇者的潛力，但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成為勇者，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不顧一切往前衝的，總會有些猶疑、擔憂將人往後拉。然而也可能因自己退了一小步，莫大的遺憾就此造成。

軟弱除了讓人逃避面對自己的責任之外，也會讓人捨棄情感。前些日子看了日劇《給親愛的你》﹝台灣翻成《讓愛看得見》﹞，劇情敘述一個攝影師因眼睛病變，即將失明，在最後看得見的三個月中所發生的一些故事。某一集裡男主角告知他的未婚妻他即將失明的消息時，未婚妻先是一臉訝異，接著茫然失措、最後支吾地說要先冷靜思考兩人的未來，就倉皇地離開男主角的住所。看到這一幕，我想任何人都很難去指責未婚妻的現實。她是位千金小姐，也是真心愛著男主角，只是從未吃過苦的她，面對一個將來行動上將需要倚靠她的伴侶，難以接受、甚至逃跑都是可以理解的反應。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也分飛」，看到這樣的情節我們無法責怪離去的那一方，只能說「愛得不夠」。當一個人愛自己勝過愛對方時，一旦對方有難，他/她自然就會逃避，因為微薄的愛情撐不起沉重的軟弱，當愛情無法使人變堅強，反而會加重負荷時，人自然就會捨棄負擔，讓自己好過一些。我們或許會咒罵背棄的一方「無情無義」，可是仔細想想，我們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別人的脆弱呢？有些人被問到將來若自己先離開人世，希不希望另一半再覓新伴侶時，有些人會很坦率地說不希望，因為想要另一半懷著對他/她的思念度過餘生。想想這真是殘忍的要求﹝苦笑﹞。自己生前有另一半的情感做依靠，但自己走了以後卻要求另一半忍受一輩子情感失衡的孤單，擺明就是不許對方被脆弱打敗。只看得見自己的脆弱、卻不允許別人軟弱的人，才是真正的自私跟無情吧？

朋友間也是一樣。我們有時會聽到「我是你朋友，所以我會挺你」、「你怎麼不幫他一把呀？」這些話，如果沒伸出援手就被貼上「不夠朋友」的標籤。其實仔細一想，如果要做到夠朋友的地步所要付出的代價是很重大的話，我們又如何要求別人一定要夠朋友呢？設身處地來想，假使今天我認識一個人有了困難，但是我幫了他可能讓自己陷入更大的危機，可能我會遭人排擠非議、或是金錢的危機、職位不保、人格信用遭受質疑，不論後果大或小，對自己都是一種負面的傷害，在這種時候幫與不幫，就是一場內心交戰。這麼一想，對於那些最後藉機抽身而退不淌渾水的朋友，又如何嚴厲責怪呢？沒有人有義務一定要幫誰，那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的認知罷了。對於會留下來幫忙的人，我們要存有珍惜及感念的心情，但是對於逃跑的朋友也別多加以苛責，他只是表現了人性最自然的一面而已。

在瞻前顧後的徬徨中，我們有時會輸給了自己的軟弱，造成一件大事的失敗；也可能因為對方的軟弱而失去了愛情或友情。我們可以一步步克服自己的脆弱，期望有天可以成為自己或他人的後盾，對於別人的脆弱，試著用同理心看待，如此一來，或許我們就能靠自己意志堅強起來、對他人也能不再埋怨了吧？

※此篇寫於2004/9/12發表於新聞台，但因意外刪除故此次重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