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圻英回到家,滿面笑容。
這是爸爸不見以後的第一次。
「這阿骨都真是個奇怪的人。」圻英回味著。她悄悄的關上了門,因為玄關門口擺著黑色的低跟鞋。媽媽回來了。
圻英慢吞吞的脫下爸爸新買給她的紅色小短靴,回憶著和阿骨都的一段奇遇,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全世界都忘記的公主』?我正是。」阿骨都楞了一會兒後說。「我就是全世界都忘記的公主!!」阿骨都又正式宣言了一次。那個樣子好像獲得一個很喜歡的新名字。
「下次你來,」阿骨都突然很親暱的抓住圻英的手。「我就告訴你,關於公主的故事!」圻英呆呆的望著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說笑。可是,阿骨都那髒髒的樣子,讓圻英很快的相信阿骨都一定是被全世界遺忘了。被全世界忘記的人,圻英想,是一定會變的髒髒的。像路邊有一些流浪漢,不都很髒嗎?因為沒人記得他們!
圻英眼裡看著黑色的低跟鞋,手裡拎著自己的短靴,左擺右擺,怎麼擺都不對勁。她把紅短靴偷偷和低跟鞋並排,又很快的拿開,因為那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爸爸會不會把我忘了呢?」圻英想。她又把紅短靴塞到鞋櫃裡,考慮了一會兒,又把靴子抽了出來。「還好媽媽還記得我一點點,所以我沒有很髒。」她瞧瞧身上,順手拍拍身上的泥塵。圻英最後決定把靴子放在傘架旁,面對著開開關關的大門。
「你真不知他上哪兒去了嗎?」客廳裡傳來美惠阿姨的聲音。英圻豎起耳朵。
「好啦!」媽媽卻答非所問。「星期二我會定時交稿的!請大編輯放心。」
「那我就放心啦!」美惠阿姨走出客廳,發現走廊上的圻英。
「哇,圻英!好久不見。放學啦?」她拍拍圻英。
現在都幾點了。圻英看看錶。有小學生上學到晚上九點半的嗎?美惠阿姨真是太沒有常識了。即使沒上過小學,也應該見過小學生啊!圻英側著頭瞪著美惠阿姨匆匆離去的身影--瞪著她穿上了鞋、拿了雨傘,瞪著她開了門、關了門。最後還瞪著屋外啟動的引擎,和車子揚長而去的的聲音。
美惠阿姨並沒有發現圻英在瞪她,圻英也沒有發現自己在瞪她。圻英只知道這是媽媽第一次發現她偷跑出去玩到這麼晚,她會不會責罵圻英?圻英有點恐懼,不敢望向客廳。她僵硬的站直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圻英居然有點期待。也許是因為媽媽從沒有罵過她,圻英好奇吧。
過了一會兒,琳達拎了毛巾,跑到圻英面前。「氣英,洗澡!」
圻英發楞著看看琳達。媽媽呢?圻英好奇的歪著頭,看看琳達後面的客廳,耶?居然空空如也?
「ㄑㄧˋ英,」琳達指著媽媽的書房門。「媽媽在讀書。」
圻英一看,果然!媽媽的房門緊閉著!這樣一來,媽媽居然沒有發現圻英晚歸嗎?圻英雙肩垂了下去,心理居然有說不出的失望。
「ㄑ一ˋ英!」琳達推推她。「洗澡。」
圻英一把抓過毛巾,大聲叫道:「你別亂叫!我才不是『棄嬰』咧!」
琳達一臉錯愕。她一向都叫「ㄑ一ˋ英」啊!而且媽媽還誇她中文說的不錯,她自己也滿自豪的呢!
「發生什麼事啦?」媽媽推開房門,臉從門縫中露出來。
圻英看著媽媽,不,看著媽媽夾在門縫中小小的臉,突然很生氣。媽媽為什麼那麼小氣呢?只露出一張臉!她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站出來,露出她的頭、臉、手、身體、腳?
圻英奮力的推開房門,衝了進去。魯莽的舉動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媽媽慌忙的說:「圻英,媽媽還有工作!」
圻英理也不理,劈頭就問:「媽媽,爸爸在哪裡?」
媽媽倒是鎮定,閒閒的拿起桌上的資料端詳起來。
「媽!!」有時候,圻英真的拿媽媽沒輒。媽媽喜歡玩笑,說的話總是真真假假。她有很多朋友,個個都稱讚她幽默風趣。這一直是圻英無法體會的,她自小就覺得媽媽根本比不上爸爸。以前爸爸在的時候,他們都是一國的。爸爸會幫圻英分辨哪一句是真話,哪一句是假話。兩個人合力取笑媽媽,笑的流出眼淚。現在爸爸不見了,她獨自面對媽媽,更加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了。
「嗯。」媽媽又露出最常見的捉狹表情,看著圻英。「上次我跟你說去哪裡?」
「你都騙我!」圻英聽到了一點美惠阿姨和媽媽的談話,覺得有點不對勁。「上次你說爸爸出去航海捕魚,上上次你說他到美國去開會!」
「對啦!你知道嘛!」媽媽揮揮手,做了一個「你別鬧了」的手勢,又讀起了手上的文件。
「那到底是去捕魚,還是去開會嘛?」圻英不耐。
「你想想,圻英,」媽媽溫柔的說:「台灣和美國中間隔著什麼?」
圻英歪著頭想了一想:「是太平洋啊!」
「對啦!那爸爸是不是得搭船去?」媽媽翻閱下一頁文件。「搭船的時候,順便捕魚,那是爸爸的嗜好。」
「亂講!」圻英叫道。「去美國要搭飛機!搭飛機怎麼會有魚?」
「你爸爸喜歡船。」媽媽全身背過去,手裡迅速的翻著文件。
圻英知道沒希望了。媽媽跟圻英的對話一向很難超過三分鐘。因為媽媽似乎總能發現比跟圻英說話更有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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