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祖舫踢開高跟鞋,還沒來的即卸妝就先瞇眼小寐一番。今天的早會提早開始,昨晚為Miss Lin趕報告到凌晨兩點,一早交差還被批評一番。真賣命。賣自己的命,升她的級。為什麼?沒為什麼,也為了很多什麼。
想呼吸就別管太多什麼。把委屈都呼出去!!
然後再吸進來。
桂祖舫躺直身體懶懶的伸腰順手拿了水想喝,一不小心整杯水往臉上潑下來。
「噢!」她懊惱的叫了一聲。
門一椏一椏打開,玲玲碰碰跳跳進來,一個不知什麼往她一丟。
「啊!」桂祖舫頓時身手矯健起來,臉一撇右手一擋,正好抓住個硬硬的東西,一看,事個爛爛的芭比娃娃。
「祖姨你的芭比不乖!」
「你這傢伙,什麼時候回來的?」
「明天。」
「什麼?」她索性坐了起來。
「啊!你的臉好藍!有鬼啊!」小不點兒一溜煙跑掉了。
桂祖舫一看鏡子,可不是?藍藍的眼影溶掉了,順這臉頰由眼部往下披瀉,亂可怕的。祖舫笑了一笑,看看手上的芭比,她的狀況也好不到那兒呢!這是祖舫珍藏到大學畢業的玩具,硬是被媽媽拿給了玲玲。才兩個月已經老了20歲,可憐的芭比。
祖舫卸了妝,換了運動服到廚房。媽媽正在哄隆隆的除油煙機下賣力熱炒。
「姊姊回來啦?」祖舫順手拿起剛起鍋的炒魷魚。
「最近怎麼都沒看到你?昨晚幾點回家啊?」媽媽丟了個問題。
「最近比較忙。」
「女孩子家--也該好好找個對象了。」
「唔…」
「媽媽!」背後玲玲再叫。
祖舫回頭一看,不是大姐嗎?祖欣抱著一大束花,滿臉倦像。一旁玲玲拉著她媽媽的裙腳。
「什麼時候回來的?」祖舫端了炒魷魚上桌。
「才剛到不久,明早又要趕回去。」祖欣放下花束垂垂肩膀。
「這麼急?明天學校不是放假嗎?」祖舫關切的問。
「哼!嫁了人那有假可言!」祖欣蹲下身,替玲玲把hello kitty扣好衣扣。「唉呀!怎麼臉那麼髒?那裡弄得這樣藍藍的?」
「祖姨弄得!」玲玲指著祖舫。
祖舫嚇一跳。原來玲玲不知何時偷偷去玩她的眼影,手上還抓著盒子呢。
「最近和小沈走的怎麼樣?」兩姊妹總算有機會坐下來聊聊。
「才認識沒多久。不過總覺得他怪怪的。」
「怎麼老是讓你碰上怪人?你也別太挑!」玲玲跳到母親身上坐著。「別亂動!玲玲。」
「不趁能挑時盡量挑,更待何時?」
「嘿!想當初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追,還不是只能挑一個。」
「我怎和你比。我沒幾個選。」祖欣大眼亮麗,祖舫則比較耐看。結婚之後祖欣勞累,比起前幾年差了不少。嘴上老提著,像怕大家輕易的忘了她的青春。
「不管怎麼樣,婚還是要結的。」祖欣站了起來,幫廚房的母親端菜上桌。
吃飯時媽媽又提。
「有朋友也該帶回來讓媽媽瞧瞧!」
「我自己都還沒瞧上眼呢!」祖舫沒好氣。
「你先帶回來讓媽媽幫幫眼,自己再慢慢瞧吧!」祖欣為自己的幽默哈哈笑。「玲玲快吃才乖!」
「昨天幫Miss Lin趕了報告,大獲評價,我想她大概又要升等了。」祖舫淡淡的移開話題,但想到這些心中更委屈。能怎麼辦?誰叫生活中兜來兜去,就這幾件事情事情?
「你有沒有讓小沈知道?」祖欣想到什麼似的忽問:「男人不喜歡太強悍的女性。」姊姊誤會了。祖舫並不是要邀功,更糟糕的是他提到小沈。
果然母親又開口了。
「有男朋友了怎麼都不說?」
「哪是男朋友?!」祖舫有點不悅,站起身把碗筷拿到廚房。
還是去洗澡好了,不管怎麼樣,先淨了身在說。
媽媽和姊姊還在背後嘀嘀咕咕的討論。也不是關於祖舫的話題--人一走就沒什麼好談了--但更不是些新鮮的話。婆家啦、丈夫啦、小孩啦,還有,要是單身多好,不知可以賺多少錢,可以不用看婆婆臉色--這當然是甫出嫁不久姊姊在說的。
祖舫覺得煩。又要叫你結婚,又成天抱怨結婚。對祖舫來說,結婚是個進行式,從結婚當天到死亡當天。即使離婚了也一樣。
熱水從臉上打下。如果現在是在尼加拉瓜瀑布多好。瀑布傾瀉,趴在岩壁上,攀一步是一步,如履薄冰,求生似的也好。至少生存的目標,伸手在望,打拼也肯定一點。
祖舫不是拒婚族。哪個女孩沒渴望過美滿的婚姻生活?可是數據叫你不要相信婚姻,時代叫你要獨立自主(口袋先攢點錢的意思)。想獨立的走進婚姻--折衷點--至少還得蠻幹數年,而年華分秒老去,誰不心驚?還用的著外人七嘴八舌的提醒你,貼一些根本不是的標籤?這叫煩。
煩煩。唉。
洗了澡出來還覺得不夠,祖舫乾脆般了小凳子在門口修指甲。媽媽姊姊玲玲拌著電視的聲響傳來,夜風徐徐吹來直抵熱呼呼的身體上,好不舒暢。小孩子時候是這樣過的,難怪童年時光一切美好。
「祖舫幫玲玲買了各大布丁狗,那天還帶她去遊樂園。」母親在續續叨叨:「也不知那天才要自己生一個!」
「我多羨慕啊!」祖欣文不對題的應著:「要是當初不要太早婚,說不定現在富甲四方。」
「你在祖舫這個年紀都已經訂婚了!她呢?晚上連個電話都沒有。」
「顧家那邊三天兩頭祭拜,拜天拜地,慎終追遠。我連上個化妝水的時間都沒有。那天才一洗玩澡,婆婆就叫…」
「還是結婚穩一點。」媽媽打斷他。「你剛剛說那個小沈怎麼樣?」
「啊!我記得我當年也有一個性沈的。嫌他小氣。現在想想,他對我倒是慷慨,只是比較節儉。」
祖舫修好指甲坐著,微笑。結了婚之後誰聽她說話?她又對誰說話?每個婚姻故事都這樣戰戰兢兢,卻又這樣千古不變。瞧今天爸爸和姐夫上那兒去了呢?管他以後嫁的是小陳小李小沈,她還是會對著媽媽或姊姊抱怨,然後等時間到了就催人結婚--誰呢?玲玲吧。也許。也許到時候會生出新的樂趣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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