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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4-23 17:51:22| 人氣61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758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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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負笈北上求學,偶爾和家裡通通電話,初來乍到,又因為生性不活潑,實在很孤獨。有一天媽媽打電話告訴我:「家裡的住址改了,新的住址你抄一下。」
一條巷子居然可以這麼理直氣壯的離去。
「有什麼好奇怪的?祇是行政區改變而已。」媽媽不耐。有些疑問,可以合法的不被解答。
※※
起初我只是覺得這兒的758巷非常美麗。家家都有花團錦簇,開在一整條綿長的寂靜上。
來到這兒讀書真是非常寂寞,還好這巷子非常親切,走了好多回也不見一人。我愈走愈自在,每天從這兒繞遠路回小公寓。
哪知那天才一哼歌,一道水柱暢快的洩洪到我身上。我連叫都來不及,一個清脆的女聲從樓上傳來:「啊!對不起!對不起!等等!我馬上下去!」
我硬邦邦的杵在原地,才穿第一次的純羊毛衣像緊箍咒煞那縮小緊貼。突然這戶人家大門洞開,一件大毛巾救火似的披在我身上。
「你嚇著了吧?」有一張非常清秀的臉孔問我。
「那是什麼水?」是我的第一句話。
「是我的哥哥打了一個大噴涕!」這女孩異常的活潑:「哈哈哈!進來吧!進來吧!」

光彤家除了像精緻小屋外,最令人驚奇的是她的衣飾。她一件一件的翻丟,獻寶似的秀了一件忘一件。那件濕了的羊毛衣換回了兩件xx的毛衣,一件xx的蔍皮長褲,還有一個LeSportsac皮包。
光彤小我一屆,念商學院。她的活潑好客與寂寞,使我得以窺見那小小別墅裡頭異常廣大的世界。共也兩層樓而已,卻是處處有驚喜,除了事發當天那三櫃衣櫥外,最叫我迷戀的是連接後院的那一小方玻璃屋,那是她家的藏書室。
在這個寂寞的小城裡遇見光彤實是我幸。光彤大方,但她的活潑好客卻要視人而定,而在這不實笑容滿天燦爛飛的城市裡是注定要寂寞的了。光彤不喜歡靜態的活動,在玻璃屋裡她不是與我喝咖啡就是睡覺。常常是光彤在二樓做著木雕,我留連在小小玻璃屋裡。次數多了我以為坐擁書城的美夢不會醒,直到那水柱再次濺起,但,這次是我的錯。

那個有春陽的午後我有種特別的恐慌,有個若有似無的人影在後院裡飄動著。但這個影不是心機太深,就是漫無目的的遊魂。心理正算計著該如何行動之時,巨大人影乎地站起,我一驚,背後卻突傳來一聲「你在那裡幹什麼!」
我是被光彤的聲音嚇到的。手勢一轉,整瓶水仙鏗鏘著地,濺了那人一身。

「逖文居然報了大噴涕之仇!」光彤又哈哈大笑。她的笑容是遇水則發。
原來這間書室屬於光藍。那些栽植出色的燦燦盆栽也都是他的領土。他長的高大,卻不顯遙遠。光藍有男人最該有的英挺鼻樑,象徵不俗。但光藍話不多,我若與他獨處,必是兩尊木雕。
但單是看著光藍已是一種享受。其實除卻那一次,我從沒遇過他,也難怪混進白家如此之久,還會被他修花的身影嚇的半死。
光彤語帶曖昧的看著我說:「光藍需要人家主動呦!」
光彤說:「光藍話不多話但是心思細膩。」
「女孩的最愛。」我說。
「光藍是頗受異性歡迎,尤其是活潑的女孩子,最認為他帶有神秘氣質。那是處於多話的場域之外的。」
「那真合適。」
「哪有什麼合適?」光彤急急說,撇清似的:「我才不要將來大嫂整天幾哩咕嚕。」
「難道鍾情希哩嘩啦?」
「哈哈哈!逖文就是這麼有趣!」普天下就她覺得有趣。我從小以嚴肅著名,長輩想逗弄我,我總是嚴詞以拒。
「什麼不管,管到大嫂去了。」
「什麼都管,大嫂更是不能省。幹麼不管呀?姑嫂關係是亙古不變的難纏主題。」
「你想先霸好高處位置?」
「說這麼難聽!」光彤撇嘴:「不過相去不遠啦!」
「可怕可怕。基於公平競爭原則,我會先警告對方。」
「唉呀!」光彤擊我一掌。「真不夠朋友!這麼一點好處也不讓我占!」
「也許對方也是個朋友。過去或未來的。」
「去去去!活的太哲學小心得志!」
「又不是柏拉圖理想國,哲學家撈點什麼好處?」
「痔瘡的痔啦!」光彤的話裡滿滿驚嘆語,這我可是接不下去了。
「我才擔心我的妹夫呢!」光藍不知何時在身後出現。他好像偏好此種方式。
「你怎麼無孔不入?你野口 啊?」
「什麼野口?你這樣毫無體統,才小心惹到野狗。」
「什麼毫無體統!妹妹這是關心你擔心你娶到不良的牽手天天吃新鮮蓮藕生了一屁股孩子變成巍巍老叟…」光彤一蠻辯起來連標點符號都懶得出現,而且還帶特殊韻腳。
光藍朝我無奈地笑,那笑彷彿我和他圈在舞台上的一個小光圈裡,,那是夏日午後夫婦相約喝茶時的一方和煦。光彤在另一光圈裡上演獨白。
我第一次覺得背叛光彤這麼甜蜜。

我還是不常見到光藍,我不否認對他出奇有好感,常給他的玻璃書室帶來新鮮百合。幾次之後我膽子大了,就寫了些短詩壓在瓶身下。光藍沒什麼回應,不過短詩都不見了。久了之後變成習慣,我反而不在意他有無回應了,只是不間斷的寫,再看那些詩不間斷的消失。我不怕文思枯竭,就怕有天詩還留在瓶下。我和光藍的唯一聯繫是某些不斷消失的東西。從這端消失才會從那端出現,多好。

但我依然沒見到光藍,我漸漸少去白家。

「我叫哥哥明天一定留下來喝茶!我們好久沒聚聚!」光彤了解我的心意。不管我是什麼角色,都不希望我與白家疏遠。
「不了!我明天下午沒空。」
「逖文!」
「願者上勾。」我乾笑。我從沒為了見他調整我去白家的時間。我已經表達的很清楚,如果這是為難,何苦讓彼此難堪?
「但你離水三吋…」
「我不在意主動,但如果完全不在意別人,也枉為人了。」我平靜掛下電話後就後悔了。小小的怒意不代表我的在意嗎?又想瀟灑又放不了;又不想瀟灑又提不起。
不過,話都出口了,也沒辦法。

為了一科百無聊賴的必修,我閉關一周,三餐不是蔬菜拉麵就是拉麵蔬菜,生活終日是拉書面菜。若只是為了裹腹而犧牲口腹,活著的意義實在不多於吃喝拉撒。數日之後終於有點成效,我將三分之二的必修移接到我的腦海。總算可以休息一下吧!我悶的想大叫,於是拎著鐵盒到美味去裝肉排。

美味還是一樣人山人海。人人緩緩移動腳步,看盡蒸蛋炒豆芽像賞盡雪月風花。大家撞來擠去,美味當前可以省略對不起。一位莽客撞上來,我的豆芽嘩拉拉,掉到蒸蛋上。顧客略為震驚,老闆娘打圓場:「沒關係沒關係!最新研發豆芽蒸蛋頂呱呱!」我回神笑了一笑,走到一旁去清理。這只是塵世間一小插曲,飢女餓男們猶自移動腳步,看盡蒸蛋炒豆芽像賞盡雪月風花。

「淺嚐一份笑意,發覺不俗。」我驚訝的抬頭,那是水仙花下第一縷詩魂。
光藍露出白齒對我笑。

「我曾夢想娶一位美麗的女子。」我們走進758巷,走向白家,光彤這星期到北海道追隨薰衣草香。
「美麗定義何其多。」
「世人普遍接受的那種。」光藍扯下探出頭的紅薔薇。
「大眼野艷小眼秀麗,各有鍾愛。」我這才發現光藍的眼睛甚長,狐媚狐媚的。
「既然談到世人必是虛榮作祟,我希望亮眼一些的女子。」鎮定的像常在人前坦白。
「佳人是否已然在水一方?」
「不…」
「是佳人不佳?抑或才子不才?」
「哈哈!難怪光彤喜愛你,我怎能稱上才子?」
「這話是以反問代替事實描述嗎?」
「喔!不敢不敢!讓你誤會了!好,我不是才子。」他肯定的說。
「謙虛了。我知道你很聰明。」
「這是你喜歡我的原因嗎?」他反問。
「嗯…」輪我尷尬了。「如果你是聰明,那就是了。」
「如果我不確定呢?」他笑。
「如果連你都不確定,我怎能幫你決定?」
「狡猾。」他又笑。

那個星期光彤從北海道回來,帶回一身風塵僕僕,倚我的小公寓門前。
「你跟哥哥還是沒望?」光彤玩弄指頭上脫落的寇丹,曬的滿臉油黑。
「都是緣。」我和光藍都不動聲色。其實不過是一次偶遇,一場談話,又哪裡有聲有色了?
「什麼緣!都是緣,哪還要繁殖?」光彤沒變。
「你說的細菌似的。」我忍俊不住。
「就是嘛!」光彤也笑。
「你我一個心思,逗的上便是緣,逗不上就缺。」
「噢!!受不了你這肉麻希希的鬼論調!你頭圓圓他也圓圓,不就好了嗎?!」光彤愈說愈急。「好了好了!我叫他明天就來提親。」
「嘻嘻。」
「噢,算了。看看我給你買了什麼吧!」光彤跨進屋來,自己拆開她親自包裝,從北海道給我帶回來的那一大箱禮物。可愛的人永遠可愛。

有點不出我所料,光藍開始約會我,因為事關感情,飄忽不定,所以我不敢料的太果斷。
我們去遊山玩水,玩的不亦樂乎。光藍是很好的遊伴,他懂得多,說話亦有幽默。一個高挑的男人加上彬彬有禮,簡直是滿分。換了不同的身形的話,就有點做作了。我也不贊同以貌取人,不過享受被注目的眼神時就另當別論。道德?稍後再討論吧!

我去白家的心情又有不同了。
「談戀愛都做些什麼?」光彤喜吱吱的問。
「我不信你沒談過。」
「談過!怎麼沒談呀?想參考一下別人的談法嘛!」
「戀愛不就是那一回事嗎?那有別的。」
「唉!你這個人?是害羞還怎麼的?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光彤急了。
「內分泌天旋地轉,你跟著暈頭轉向。就這回事。」到底要怎麼說他才滿意?
「總得談談內心想法什麼的!」
「唔…」
「怎麼?沒有嗎?你和光藍都那麼有內涵,不會吧?」
「聽你這麼一提,似乎對這方面沒啥記憶。」
「那有什麼記憶?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光彤開始耍寶的的諷刺道。「還是,你看我尿你一被子?哈哈哈哈哈。」
的確是的,不過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可笑。做人最要緊的是明知自己糊塗,也不要覺得自己可笑。美麗總有盡頭,精明何嘗不是?

但我懼怕自己愚昧。連買個便當都最好稍帶美感,不要用紅白相間的塑膠袋,何況事談戀愛。戀愛要小心翼翼的經營才會美麗持久,那些兩性的演講我都有去聽。很早以前就常去了。有趣是一回事,先聽著放好,則是我喜愛的未雨綢繆方式。據說愛情不應只是由感動而生愛。這點我做到了。對光藍,我是主動的。不過我在也寫不出詩了,連隨便三兩句都庸俗的可以,真奇怪。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光藍。
「很對啊!」光藍馬上反應:「我們馬上來討論災後如何重建,或台灣的民主政治有何缺失吧!」他打趣說。
「…」不知為什麼我居然有點失望。為什麼要馬上?稍微延後一會兒不好嗎?
「吃什麼?」
「啊!喔!威士忌鮮蝦吧!」

「你不知道他不能吃鮮蝦嗎?」在醫院,光彤質問我。
「我…不曉得。他沒說過。」不知為什麼我覺得有點害怕。
「女朋友當假的啊?」光彤還在念。
其實光藍過敏是慣常的事,而且也無大礙,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不知道光彤為什麼要這麼大發怒氣,我不是光藍的媽媽,何況光藍應該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我覺得自己無理由受責,可是形勢比人強,這些委屈我沒有說出口。平常我不是這麼能容忍委屈,現在卻不想辯白,大概總有些原因吧。

光藍的過敏雖無大礙,不過他確實腫的厲害。他的大眼腫起來像加菲貓,光藍一出院光彤便急著帶他回家,一句話都沒多說。
光藍的嘴呢?是腫到連舌頭都裝不下了嗎(連舌頭都吞掉了)?要不然為什麼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很納悶,失落的搭了公車回家。因為對這裡不熟,加上早上是光藍載我來的,我問了一會子的路才找到回家的路。搭公車原來是很不愉悅的事情。又擠又熱,而且這巨大的機器會發出一種聲音與味道,真叫人想流淚。

想流淚就流淚吧!經過758巷時我哭了起來。
為什麼這麼委屈呢?大概和白家兩兄妹都有關係吧。我在附近逗留一會兒,逛遍756巷和760巷,都不及758巷那般美麗。
為什麼呢?
「別再問為什麼了!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對自己吼了起來。覺得自己很討厭。
「是誰在亂叫?」二樓又有窗戶一壓一壓打開,我嚇一跳,正想逃走,又是一盆水淋了下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等等!我馬上下去!」有從樓上奔下來的聲響。
這個聲音!
門被推開了。「對不起,把你淋濕了!」
這個人!
「光藍!」我失聲叫了出來。但光藍不是腫起來了嗎?醫生說至少要兩天,而且這裡不是758巷啊!
「我???????」很多問號緊跟著我。

「咦?你認識我弟弟。」這個沒戴眼鏡的光藍笑著說。「光藍是我雙胞胎弟弟,我叫李復廷。」李?「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好像不太舒服?」
「噢,沒關係,我先走了!」我狼蹌的逃了。「噢,等等,」我又回頭。
「那是什麼水?」
「喔!」他捉狹的笑,笑起來和光藍一模一樣。「我感冒了,打了個大噴嚏。」他定定的看著我。當一個男人這麼慎重地對著一個女人說笑話…女人可以有什麼反應?但當下,我想吐。連笑話都一樣,我害怕的想吐。

回到家電話唧鈴鈴似快著火。
「喂?你跑去哪了?」是光藍。
「是白光藍嗎?」
「你得了失意症啊?才幾個小時就不記得了!」光藍笑。
「還是李光藍?」
「…」

※ ※
光藍消失了。光彤、白家、李家、758巷全都不見了。
我在758巷住了二十多年,可是為了某些愚蠢的政策,二十多年的巷子就可以不見了,變成七弄。巷子隨著名字不見,而為此哀傷是不正常的。

也許消失了,我才能和過去聯繫。也許,這些消失的過去會在某一端再次出現。

台長: Quint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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