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樓】裡──
朱天基和林誕戴卻到生死關頭的一決之際!!!
林誕戴[風掌]、[雨指],漫開滿天殺機,全力與朱天基較勁。
朱天基刀行百回,曉得自己不論功力火侯、招式修為,俱非林誕戴之敵。而今,他猶能立著,不過是林誕戴想要一步步逼死他,而暫緩殺手罷了。彷恍貓之戲鼠;惡意滿懷。林誕戴邪臉藏笑,正以拳掌耍弄他。朱天基忿恨不已!
然而,林誕戴的輕侮,卻是他的勝機!只是勝機。不是生機。他要勝,就不能要生。在司徒樓主還非盟主的時候,他──朱天基便有藉死求勝,以報盟主的決心。他有的──他有!到今日,這顆血心,始終沒有變過。沒有!
(我朱天基誓死維護盟主!)
(誓死!!!)
林誕戴左手[雨指],倏忽點落。
一片指雨,宛若銀絲,溜進朱天基刀網。
朱天基持刀猛喝。氣勢驀地膨漲。森冷的殺機,湧生不息。
林誕戴的指力,駭得瞬息凝滯。尷尬停頓。林誕戴撤指。掌指併立,對準朱天基。他相當訝異,(這廝的氣勢,怎能霎時猛漲?難道,先前他故意隱藏實力?)林誕戴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中計?
朱天基弓背,刀尖微前,刀身持平。無以匹敵的厲氣,直向林誕戴。他要施出樓主授予的[悲•一•殺]。那是他所有武技底,唯一能對林誕戴造成莫大威脅的一刀。亦為報效盟主的一刀。
只有,一刀!
刀勢深寒。刀意悲愴。刀心堅定。
精絕的一刀!
即將撲襲──
果然!!!
慌懼滿滿舞弄於林誕戴心底。(這廝怎能使出如斯融會凌狂、悲傷、霸厲為一爐的一刀?)像是某種偶然。然而,武道又怎會有偶然?這一刀的無敵氣勢,與朱天基的造詣,全不相符。其濃郁得彷彿蒼天需以殞落之姿彰顯的悲鬱氣息,比無盡長夜還要讓人驚懼──直欲瘋狂。(右手持刀、左手托柄的古怪手法,與傳說中【四法禪院】不外流之密[四法器絕],何以這般相像?)林誕戴心裡直犯嘀咕。
(難道,這小子竟會是[四大法主]的弟子?但脾性古怪、痛恨黑道的[四大法主],又怎會容許弟子成為【黑盟】指標【問天樓】的下屬?………)一時間,林誕戴的腦中,閃過種種疑問。
要知處於「北土」的【四法禪院】,是〈佛脈〉其中一支;其聲勢,可與「疆土」號稱「天下武功歸禪林」的【禪林派】比擬。數百年下來,兩大派互相排斥著,沒有任何交集。此乃由於【四法禪院】所奉行之真理,與【禪林派】相悖之故。
【四法禪院】「四情為法,馭心化禪,極意極願,佛阻屠佛」的極端禪教,與【禪林派】重圓融、明開悟、捨人欲的緩進修養,大相逕庭。兩派各有所憑,自存己悟。因此,長久以來,一北、一東,沒有任何合作的跡象及可能。
表面上看來,【四法禪院】行事,即如該派奉行的宗旨──「四情為法」──一樣的世俗與現實。所謂「四情」,就是人的悲、樂、愁、歡。他們以情為法、為道,在人欲的魔魅煉驗下,勘破世情,得入禪境。
是以,通常【四法禪院】之人,都是極盡感官的放縱;於最濃烈的體欲刺激,追求一顆不動不離的清然本心。亦正因如此,外表上,他們便如凡人一樣,好似全無持心的禪修。
他們悲,而且大悲;所以有刀的悲絕人間霸氣狂放的[悲一殺]。
他們樂,而且大樂;所以有劍的遊戲風塵傲笑當代的[樂三刺]。
他們愁,而且大愁;所以有鞭的無盡黏勢百般糾纏的[愁六困]。
他們歡,而且大歡;所以有輪的圓滿俱足網羅所有的[歡九環]。
刀、劍、鞭、輪,就是「四•情」之兵;亦即「四•法」之破、之禪。
便因於【四法禪院】外象的極死滅生,是以常被江湖人戲稱「佛脈之魔」。鮮少有人知曉隱藏於「四情」、「四法」之下,關於生命實相的真切追求。甚至,就連【四法禪院】派內,亦有不少人誤解,禪就是以兵殺絕命為宗。這也難怪外人會如是錯讀。於是,漸漸的,【四法禪院】宛若一縷巨大鬼魅,飄忽於武林浩蕩的塵埃間。實相的消沒,帶來滾雪球般隱密色調。瑰麗的奇詭之采。跡近傳說。而藏於此傳說之中,非生即死、一出即而撼天地的絕藝[四法器絕],更使武林人恐駭非常、驚畏難抑。亦因於茲,[四法器絕]凌駕於【四法禪院】的禪理論述與門派聲威之上,加以取代,成為傳說的本身;一種確實性的驚怖之象徵。
光輝以及黑暗相互織羅的傳說!!!
林誕戴是老江湖一個,對[四法器絕]慕名甚久;是以,乍一想朱天基的刀,極可能是[悲一殺]時,不禁懼意叢生,難以自己。在「龍土」的【問天樓】目睹[悲一殺],雖令林誕戴大感意外和惶亂;但他業已無太多餘裕,去思考別的事。
因為,朱天基的刀,隨時都會劈出!
朱天基的氣勢,已蓄至飽滿境地。
刀已欲弒──
狂弒、殺弒、決弒!!!
林誕戴全身功力,猛地一提,聚至顛峰。
朱天基刀身一晃,進刀攻敵。
林誕戴勉力承受刀勢刺骨的凌寒、鋒煞。他硬挺。他不能退!一退,朱天基勢必會因為氣機之牽引,導致殺勢凝至極顛狀態──這樣的一刀,他承受不起!所以,他不能讓這樣的情形發生。他不能!
他不能讓朱天基的刀威,凝聚到最高點;否則,只有死於悲意一刀下。
他絕不能退──因為,死•路就在他的退•路!
朱天基大刀電射而出;一匹強亮刀光,盈滿天地,聲威俱盛。彷彿可以擊落無窮宇際的一刀,蘊有無盡悲傷;一種生命同歸、同殞的悲傷!於是,刀氳成無體無形。
朱天基的刀,再不是刀;而是,悲•傷!!!
祇餘──悲•傷。
無•盡•無•窮•的•悲•傷!
xxxxx
傳入劍身的真勁。細微顫動。肉眼難見──高速。
這三種基素,正是構成[月明閃]重大根礎──以•劍•寓•局,似•緩•實•快──司徒蕾上而下、下又上、雙劍劍鋒相連、於空虛劃出一輪月芒的運劍方式,乍看並無任何特殊。然而,劍月之湧,卻是由於司徒蕾手部極速擺動,到了常人肉眼難見的地步;於是,瞬間一瞥,不過是上與下的分合動作,哪有什麼驚駭的部份?!而更奇奧處,則在於司徒蕾將勁氣導入齊鸞,直輸劍尖,造成細碎的繁瑣的──鋒•之•顫。這纔是真正威脅到老狐狸的「劍」。
正由於「迅速」,而晉入「緩慢」的境界。以是,往往與人一種莫解的困疑。尤其是在懂得「劍理」的人看來,更覺詭異。〈流劍〉之快和〈嶽劍〉之慢,乃是根深蒂固的兩種看法、概念、觀點。即便康披壤也於不知覺間,感到微微的迷惑。而迷惑就是動搖。高手間的殺決,動輒即是生死分明。康披壤的動搖,無疑是絕大的敗因。可在康披壤這等高手的眼底,卻還瞧得出那麼點端倪。
這一記[月明閃],雖康披壤難以懂得箇中奧妙,但亦知司徒蕾手法非俗。若非康披壤看得明白,司徒蕾是以極之細微而疾絕的腕部顫動,發出鋒寒之月,他又怎會將到手爭戰之際,最是重要的先機,拱手讓人?這卻又是司徒蕾「智武合一」劍術另類的效果。首要在讓敵人惑然而擺盪,再繼之以無匹難敵的劍勁之顫,逼得康披壤不敢硬碰一回。若是平素康披壤未產生動搖之時,如斯的碰比,他又怎會輕易退卻?
這就是「似緩實快、以劍寓局」──[袖裡劍藏]的奧義!!!
自和[孤獨]聯手攜闖江湖以來,司徒蕾劍式之「袖」,不僅僅是袖,而是「局」──袖已成局──一種劍的進•化。而劍之藏,更是從「快」之義進軍「慢」之境,達到某種高度。也不再是單純的招式之藏。而是更凝斂、含融生命經驗的悟。
這已是〈元劍〉之界的證道和體現。再非僅僅囿於〈流劍〉。當今武林,〈元劍〉雖不乏見。但畢竟仍是一種新奇的〈劍界〉。且亦缺乏較明確的釐訂和分界。亦難怪康披壤睹之驚疑,難以判論。
而司徒蕾關乎劍的粹變,完全是種自發性提昇──這或多或少都得歸功於獨孤寂心〈極劍〉的刺激。換言之,司徒蕾的進步,亦是前無古人的。和[孤獨]一般,都是自創且首度攀登到某種高度上。當初,[遊僧]空宇對獨孤寂心講的話,其實頗為中肯:「………就因為不清楚,才是別創新局。就因為無人見過,所以你的劍、你的真氣,就必然是前所未有的獨一創功。〈極劍〉與〈異宗〉,只不過是個恰好套上的名謂,你又何必過於在意?」(註)
而今司徒蕾之劍,或者亦面臨相似的情況。由她建立起的另一種劍之方徑,雖仍被化歸為〈流劍〉,且司徒蕾被封為當代〈流劍〉劍之大宗師。但百年而後,於歷史洪濤的篩選下,終究還其真正恰如其分的領域劃分,使司徒蕾成為〈元劍〉一代宗匠!
那些畢竟是未來武林的評斷與尊崇。至少當是時,誰都不明白意義正在被誕生。
總之,司徒蕾不愧為將智與劍、快和慢、局和武結合的當世強者之一!
且是開創〈局之劍〉路線的第一人!
──劍就是智謀──
司徒蕾將這個意義完全實踐。而自[袖裡劍藏]提煉過的首位試劍人物,便是眼前的康披壤。當然兩人都不知道這一戰──爾後被後世人冠以「局之劍初役」名謂──的特殊和重要。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