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不怎麼熟識的人，卻要假裝熱絡地擠在同一張桌子吃晚餐，就連談話也毫無交集。
「孟書，你從事什麼工作？」情況很尷尬，艾情卻沒有知覺，嘴巴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我是作家。」他推了推眼鏡，不敢望向艾情，那眼神實在太熱烈。
「哇！作家啊……跟你斯文的形象很符合耶！」她一臉沉醉的模樣嚇得張孟書不知如何是好。
言紀恆不得以出聲，緩和瀕臨冰點的氣氛，「你寫小說還是專欄？」
「小說。」張孟書低下頭吃麵，他不太習慣跟陌生人同桌吃飯。
「什麼樣的小說？言情小說？寫實小說？」艾情看的書加起來還不到一千頁，但是為了追求作家，她已經在心裡下定決心要將張孟書的作品全部看完。
「推理小說。」張孟書不主動開口，他們問一句，他就答一句。
「推理？與你的外型好不搭，寫那種小說的，不是都長得怪裡怪氣，駝背又禿頭的嗎？」這單純只是艾情的刻板印象，讓人無法苟同。
聽了她說的話，言紀恆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怎麼會有頭腦這麼簡單的女人？
「是嗎……」兩個怪人，張孟書在心裡叨念。「可能要等三、四十年以後，我才會禿頭又駝背吧。」
「言紀恆，你到底在笑什麼？」他的笑聲引來艾情的白眼。「孟書，你是以筆名出書嗎？」她明天就要到書店買下他全部的小說。
「嗯，『子皿』是我的筆名。」將他本名中的「孟」字拆開。
「什麼！？」言紀恆止住笑聲，滿臉驚訝地問，「你就是子皿？那個連續三個月登上暢銷書排行榜冠軍的名作家？」
張孟書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他有這麼厲害嗎？
「你們在說什麼？」艾情一頭霧水，「言紀恆，你看過孟書的作品嗎？他很紅？」
「笨女人，」言紀恆忍不住瞪她，「他何只是紅？如果有人可以靠一支筆養活自己，那就是張孟書了。」
「孟書，你的小說真的這麼暢銷？」天啊！她的真命天子不只長相迷人、氣質出眾，現在又多了一項暢銷作家的頭銜。
「只是賣得還不錯而已。」他向來不喜歡拿自己的職業誇耀，是這兩個人的反應太大了。
「你真的謙虛了。」言紀恆笑了笑，「像我這種不看書的人都聽過你的大名，就足以證明你的書不只賣得不錯而已。」
艾情愣了一下，這傢伙的意思是沒知識的人都認識「子皿」，只有她這個孤陋寡聞的笨女人才不知道？
張孟書繼續低頭吃麵，沒有表示什麼。他本來就不太懂得與人相處。
「我吃飽了，先回家去。你們兩個慢慢吃。」言紀恆起身準備付帳，將艾情承諾請客的事拋諸腦後。
他很識相，懂得為這女人製造機會，不會笨得夾在兩個人中間當電燈泡。
艾情看出他的用意，給了他一記感激的眼神，以唇語說，「下次再請你。」
言紀恆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我也吃飽了。」張孟書拿紙巾抹嘴，「這餐就算我的吧。」心裡想的是盡快擺脫這兩個怪鄰居。
「啊？」言紀恆跟艾情同時傻眼，這個人怎麼這麼遲鈍？
他對兩人的反應視若無睹，到櫃檯結帳，然後連再見也不說地掉頭離去。
「看來，追求『子皿』是件很辛苦的事喔。」言紀恆有感而發。
「這點我已經有了深刻的體認，你不必特別點出來打擊我。」第一次倒追男人，便嚐到氣餒的滋味。話雖如此，她還不打算放棄。
「妳表現得那麼明顯，他都感受不到，真的很遲鈍。」也許，張孟書不是沒發現，而是假裝沒事不去淌這淌渾水。
當然，言紀恆沒有把心中的想法說出口，他還不至於殘忍地摧毀一個女人的愛情夢。
「不過，這只是開始，我不會輕易放棄。」她一副熱血的模樣，將他逗笑。
「是是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他拍拍她的肩膀，算是「言式」鼓勵。
直到言紀恆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她才發現那上頭滿佈的污漬，她不介意，只是好奇，「你的手……」
「喔，不好意思。」他移開手，將艾情的話視作排斥，「我是個黑手……」
她打斷他的話，「你不要誤會，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揚起一抹微笑，「我爸爸的手也是經常黑黑髒髒的，他是個送報員，負責將報社的報紙送到各大超商。我以為，你也是做相同的工作。」
「不是，」言紀恆因她的解釋而釋懷，「我開了間修車廠，但是人手不足，所以很多工作都得自己來。」這就是所謂的「校長兼撞鐘」。
「原來如此。」她突然想到，「那你的修車廠在哪？如果我的摩特車壞掉便能麻煩你了。」
以艾情的思考模式，很難了解「修車廠」及「機車行」的差別。
他也沒有多做解釋，「就是那間。」他指著麵攤對面已經拉下鐵門的修車廠。
「哇！離我們的公寓很近耶！」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用詞，「我們」兩個字聽在旁人耳裡，彷彿他們是同居男女。
「是滿近的，這就是我選擇住在那棟公寓的理由。」他也沒將那句話當作一回事。
「我這麼急著想把張孟書追到手是有原因的。」
艾情突然改變話題，讓他有點不知所措，「什麼原因？」
「你不要看我一張娃娃臉，」她輕笑，「我已經二十九歲，早過了適婚年齡。家裡的人在催，我也想快點結婚。」
「為什麼一定要結婚？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不是嗎？」像他就是這樣。
「我並不聰明，不像歐陽那種可以將自己照顧得很好的女強人。婚姻對她來說，可有可無；對我，卻是抓住一張長期飯票唯一辦法，還有活下去的目標。」
聽著艾情話裡的沉重，他似乎可以體諒她的心情。也許艾情自己並不明白，她要的不是一份愛情，而是一個保障自己的婚姻。
「呵呵……跟你說這些，好像怪怪的。」她望著言紀恆若有所思的表情。
「哼，妳現在才發現啊。」他開玩笑道，沒讓她知道自己很認真地將那番話聽進去了。
艾情笑著說，「表面上，你酷酷、冷冷、蠻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你人很好。」
「哈！妳又知道了？」他挑眉，將不好意思的情緒藏得很好。
「我笨，但也不是毫無知覺。」這一刻，言紀恆幾乎要以為她的愚蠢是裝出來的，「每一次我說話，你雖然總是冷謿熱諷，還是很有耐心地聽完。除了歐陽會這麼對我，你大概是第二個吧。」
「小姐，妳真的誤會了。我不是有耐心，只是當作為自己積功德。」他忍不住搖頭。原來要收服這女人的心這麼容易。
艾情只是一個勁地傻笑，最後才發現言紀恆的話好像哪裡怪怪的。
為什麼跟她說話是功德一件？造福人群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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