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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愛瑞斯特張開黑色的雙眼，等待他的是一個新世界。葛羅芬戴爾俯視著他，深藍色的眼睛期待地睜得大大的，雙唇微啟，整個人提心吊膽。
愛瑞斯特輕聲咳嗽，一面從床上坐起，謹慎地環顧四周。葛羅芬戴爾往後退了點，讓出空間給他。
「我不明白。」愛瑞斯特感到疑惑，「怎麼可能？」
葛羅芬戴爾的微笑輕輕發顫，又充滿了希望：「『惟有全心付與，封印來自真愛。』」
愛瑞斯特的黑瞳凝視著他，害怕，驚奇，甚至是快樂。
「愛瑞斯特，我愛你。」
愛瑞斯特的肌膚染上一層玫瑰般的紅暈。「我不太……」
「——了解。」葛羅芬戴爾說。「我知道。對你來說，從孩提時代起，愛就是一種陌生的感情。你當然不能了解它，但是我非常希望你將會了解。」
「那麼封印呢？」愛瑞斯特的確很困惑。
「就是一個吻。」葛羅芬戴爾輕聲說道。「只要一個吻。不過現在詛咒還沒有完全消退。」
愛瑞斯特非常好奇。「請繼續解釋。」
葛羅芬戴爾馬上在愛瑞斯特身邊坐下，執起他的手，羞澀地微笑。「我們一弄清楚詛咒的內容，我就知道——」
「『我們』，」愛瑞斯特回想：「凱蘭崔爾來了。我在心裏聽到她的聲音。」
「是的。我知道我能夠破除這個詛咒，但是你在它的控制之下已經這麼多年了，甚至比它預期的還更長久，所以愛隆與凱蘭崔爾都同意，如果一次就讓你完全甦醒，震撼實在太大，甚至可能讓你發瘋。所以，昨夜凱蘭崔爾製作了一劑靈藥，給我飲用，這樣甦醒的過程就可以放慢，而且隨我倆安排。」
「怎麼做？」
「分成六次。」葛羅芬戴爾臉紅了。「六個吻。剛才你已經得到了第一個，而且是最重要的。它喚醒你對人生的興趣，那些你曾經不得其門而入的奧秘：愛，自豪，希望，安慰，熱情，圓滿，歡樂。」他的微笑發亮：「喜悅。」
「那麼其他的吻呢？」愛瑞斯特問道，一面在身前屈起雙腿，兩臂環抱。
「將會喚醒你的感官。」葛羅芬戴爾說。「知曉人生的樂趣。」
「啊。」愛瑞斯特說著，低下頭看著地板。
他倆在沈默中坐了很久，愛瑞斯特的表情就像是一個長久受苦的人，帶上了一種新的、真實的恐懼。
葛羅芬戴爾擔憂地皺起眉，偏過頭，看著愛瑞斯特。「怎麼了？」
愛瑞斯特閉上眼睛，憂懼地悄聲答道：「我很害怕。我一生中所知的唯一樂趣，就是痛苦暫時遠離。」
葛羅芬戴爾依然微笑，一滴眼淚卻滑下他的臉頰，聽到愛瑞斯特令人難過的解釋，他穩健的心跳彷彿少了一拍。
「有我跟你在一起。」他向愛瑞斯特起誓。「而且，也許你是對的，也許沒有了愛，人生會容易點；但是沒有了愛，人生決不會更美好。」
愛瑞斯特舔舔唇，抬起眼看著葛羅芬戴爾，顯然很緊張。「不過，我以為愛——愛情，是存在於男性與女性之間的？」
葛羅芬戴爾聳聳肩，充滿希望的表情低落了，變成了憂傷。「對我來說不是這樣。」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窗外吹來一陣輕快的微風。「如果這讓你不自在，我很抱歉。」
愛瑞斯特困惑地甩甩頭。「不，我並沒有為這件事不自在。不是這個原因。我只是還在努力去了解一切，我感覺……很不一樣。」
葛羅芬戴爾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怎麼不一樣？」
「我不知道。」愛瑞斯特驚訝地說。「好像我不再害怕明天。我……期待明天。」他抬起頭，張大的雙眼看著葛羅芬戴爾。「這是什麼？」
葛羅芬戴爾開懷地笑了。「這就是希望！」
***
他倆慢慢走過長廊，一路上有幾個人走上前來，恭喜愛瑞斯特康復。葛羅芬戴爾將他領回他的房間，愛瑞斯特訝異地研究著室內的物品與裝飾。
「你為我做了這些，並非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他回頭看著葛羅芬戴爾，「而是因為你愛我。」
葛羅芬戴爾點點頭。「因為我愛你，也因為你是我的朋友。」他聳聳肩。「我以為這些能讓你快樂，當時我還不知道你沒有快樂的能力。」
「可是現在我可以了。」愛瑞斯特說。他環顧四周，然後看著葛羅芬戴爾的眼睛。「而且，我覺得你的確達成了目的，讓我快樂。」
葛羅芬戴爾凝視著那雙黑瞳，忘了一切。然後他甩甩頭，一把握住愛瑞斯特的手，將他領到窗邊那張用餐與下棋的桌子。他為愛瑞斯特拉開座椅，愛瑞斯特不禁紅了雙頰。然後葛羅芬戴爾從書架上拿來棋組擺好。他給了愛瑞斯特白子。
愛瑞斯特挑起一邊眉峰。「我以為你會拉著我跑遍伊姆拉崔，指點所有美景。」
「你現在還不宜從事這類活動。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失望。合適的時候會來的。現在，讓咱倆先下棋。」
「為什麼下棋？」
「你等會兒就知道。」
於是他倆開始下棋，愛瑞斯特的風格是一貫的冷靜思考，而葛羅芬戴爾還是那樣心不在焉，迫不及待。
當愛瑞斯特說出「將軍」的那一刻，最奇妙的事發生了。他睜大了眼睛、盯著棋盤，而葛羅芬戴爾則仔細看著他。愛瑞斯特微笑了，這是三千多年來的第一個微笑。這個小小的微笑綻放成圓滿的、燦爛的、快樂的笑容。
「我贏了。」
葛羅芬戴爾壓抑著自己不笑出來。
「我覺得……不知道怎麼說。」愛瑞斯特聳聳肩，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卻又驚訝地掩住口。「我笑了！」
「沒錯！」葛羅芬戴爾大喊，也跟著笑了起來。
「而且我覺得……這是……滿足？」
「沒錯！」葛羅芬戴爾開心地喊。「成就感！」
「對！」愛瑞斯特開心笑得停不下來。「感覺真好！勝利，微笑，還有大笑！」
葛羅芬戴爾凝視著他，他自己的笑聲安靜下來，變成一個得意又解語的微笑。
當愛瑞斯特的笑聲終於和緩，臉上綻著一個小小的笑容，他好奇地看著葛羅芬戴爾，問道：「怎麼？」
葛羅芬戴爾甩甩頭。「你很美。但是看到你笑，又是一種新的美。」
愛瑞斯特偏過頭去。
然後默默地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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