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採自林俊傑──《我還想她》
褚冥漾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夠眼睜睜看著學長離開。
而且,還是在他知道,這一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的情況下。
他平靜的,笑著對學長說再見。
他是怎麼做到的?不知道。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是空白。直到銀白的身影完全被光所吞噬,董事們都放下了原本傳送的手勢。
宣布了結束。
結、束。
淚水 將我淹沒 到底誰該難過
究竟 是誰放掉 這段感情
我才終於明白 辦不到的承諾 就成了枷鎖
現實中幸福永遠缺貨
褚冥漾摸摸從眼眶中突然湧現的眼淚,突然壓抑般的急促呼吸,生理上的他能夠阻止、心卻再也無法得到一點喘息空間。整個人狼狽的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氣,癱跪在地上。任由地面上冰冷的溫度貫穿全身,也許該要有如此痛感,他才能發覺從今以後,再怎麼腦殘胡思亂想也不會有人管他了。
「唔……唔…嗚、嗚…嗚……」探測著聲音的重量,哽出一聲,接著,第二聲、第三聲,中間停頓的時間越短,他的嗓音也就開始變調。像失去娃娃的孩子,被迫學會的不再是大哭而是淚流,不像是發洩。只因為他清楚明白著總有一天自己會失去,而當那一天來臨,他也只能拼命死守著微笑,雖然那的確沉重的讓人不禁模糊了眼睛,再也看不清那張洩漏了悲傷的容貌。
「好了……夠了、漾漾……夠了……」
不知道是誰以最疼痛的心情撕裂般說話。眼眶旁掛著淚珠的喵喵以幾乎快要跌倒的狼狽姿態奔過來緊緊抱住褚冥漾,但這身軀卻顫抖著不再有了安慰的能力,為了能夠昂首只能倔強的收回自己所有已然被禁為心中的秘密。
董事們紛紛留下嘆息而離去,其他完事的人慢慢的各自散了開。也許就因為他們都知道現在最需要安靜的便是這個親手將自己情人送走的孩子。
請告訴他 我不愛他
笑著難過 自我懲罰
想終止這一切掙扎 橫了心 說真心謊話
褚冥漾被帶到了姊姊褚冥玥所安排的館子以任務結束後的假期作為名義休息,他的行李從黑館裡被移到了原世界家中自己房間的床上。
同時代表著從今以後他再也不屬於那兒。不、就是因為讓這一切開始的那一人已經不會再回來了,所以,自然的,也都該要有個結束。
褚冥漾聽從了家人的話考上白袍,在他倔強的堅持下他開始接起任務,不要命的開始工作起來。沒日沒夜的樣子根本是要把自己的身子操壞。
千冬歲他們都阻止過,最後卻都被褚冥漾一記微笑擋下。
他就像告訴他們:他必須忙,才可以忘記心底傳來的那陣幾乎侵蝕他所有的空虛感,否則,將會有一天,他不是瘋掉,就是死亡。
糟糕的情況直到有次褚冥漾不慎被敵人所傷差點沒了半條命。
褚冥漾記得很清楚,那一天當他醒來,就被狠狠賞了一記耳光。
扇瞪著他,總是明亮的眼卻被陰霾佔據,她笑,卻像在哭:「你以為你這樣可以自己解脫?哈、我告訴你,就算你這樣,冰炎也不會回來了。」
他的瞳孔正在放大,扇卻甩開了想阻止她的傘的手,「這樣吧!我就帶你見見冰炎!」像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扇把總是隨身攜帶的扇給扔到一邊抓住了褚冥漾的手,褚冥漾根本無法掙脫,但他也不想掙脫,他想見見冰炎。
太想念了。他聽到身旁的人的尖叫聲,然後被一道清冷的聲音阻止了。
「讓他去。」
那張看了十幾年的面孔,此刻依然是耀眼,卻多了一些不該有的。
褚冥玥的目光低廉,拳頭緊緊握著,她深深呼吸,接著,在移動的前一秒,褚冥漾看見褚冥玥把手重重的砸向純白的牆壁。
睜開了眼之後,看到的是一個熟悉的景象。被暫停的時間,鐵軌上的火車就停在即將發動的一刻。
褚冥漾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他想起了曾在這發生過的事情。
扇綻開嘴角笑得冷艷,毫無憐憫狠狠的把他甩到空著的椅子上。
「我可以讓你看見冰炎,可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褚冥漾根本毫不猶豫,就像是在說:就算扇提出的要求在荒謬,他拼了命也會做到。儘管只有一眼,但卻能夠確認對方的近況。
「你要放棄冰炎。」
……
……
褚冥漾閉上眼。「好!」
扇緊糾著的眉頭終於鬆了開,她伸出手,一道白光從她伸出的手掌中散開,扇在念些什麼褚冥漾聽不懂但是他能確定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一種魔法語言。
白皙的手腕上被折射的就快透明,瞬間卻像被什麼看不見摸不透的東西給割了一痕,血成為了最顯眼清楚的顏色。
就跟褚冥玥一樣,像是自殺性的行為。但卻都指著自己,在盾牌後的那長矛,尖頭其實是轉在自己身上。只是,她們沒曾把原因說出口,沒讓褚冥漾發現。
說到底是他的放不掉只是讓每個人的噩夢加重。
腳下的原本堅硬的地面開始軟綿,但沒讓褚冥漾掉下去,支撐了褚冥漾的重量。面前的所有開始扭曲,模糊,扇那抹嬌小的身影也漸漸拉不住離開視線的範圍。
銀白的髮,精緻的面容,強大的背影。
冰炎就站在另一端。
只是,他身旁有了人,是個女人。
長得漂亮,就跟冰炎的媽媽一樣。
褚冥漾無法動彈,瞬間耳邊像被轟了一槍,讓他有種再也聽不到什麼的聲音。心臟像沒了跳動,整個世界開始瓦解。是個人會痛卻凌遲著自己就站在這裡見證著他的幸福。
褚冥漾看見冰炎臉上的微笑,一如總是待在他身旁時的那抹溫柔。
小孩子由遠跑來,稚氣的聲音盪在耳邊。
他喊:「爸爸、媽媽──爸爸、媽媽──」
這就是自己等來的結局。
這就是冰炎該行走的命運。
曾經嘗試逆天,即使丟了性命。最後卻還是失敗,得到的,是彼此的不相識。
他們之間的奇蹟輪軸般。一面走向的是過去,一面走向的是未來。
分道揚鑣。
褚冥漾深深的呼吸,又用力的將氣吐出來。
血液沸騰,嘶吼著要竄出皮膚。
這身像解脫又像讓自己葬送在火裡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漾漾,小心點!」
他聽見那女人的呼喊。柔柔的,甜甜的。不是叫著自己。
他們的目光都只放在急著向他們奔來的孩子身上。
漾漾?
褚冥漾被打懵了。所有瞬間湧上的困惑都成了一股無法宣洩的委屈。
「冰炎回來後其實還有想要回去的意思,他家族的人只好封鎖了他的記憶。讓他完成他該完成的。」不知是從哪出現的扇說著,她的聲音沒了剛剛的冰冷,眼神專注在冰炎身上。褚冥漾咬咬下唇,撇開了眼神。但他卻無法從掃到眼的扇身上轉移掉自己的目光,扇的眼神,是種釋懷,是種祝福。告訴誰?自己嗎?
「他啊,淺意識裡還是沒有將你忘掉,他,是本能愛著你的。」
忍不住的眼淚終於奔狂的流下。自從那天在大殿哭過後,褚冥漾就沒有再哭了。
然而,這樣如同從天堂掉到地獄又從地獄得到希望的感覺卻讓他感覺承受不了,被迫洗三溫暖的身子根本調適不過來這般徹骨的無常。
「你們之間是沒可能。但是,祝福他,何嘗不是好事?」
「你們是彼此相愛,但卻改變不了現在的局面,他目前也過得幸福,你祝福他,反而讓事情有個了結。」幾乎是要穿透,扇的語氣輕淡中藏著一份遺憾的勸告。褚冥漾怔怔的再次望向冰炎,幸福嗎?
你說過的,有我你才會幸福。而現在,你身邊掛著戀人的人不再是我,卻擁有了原本沒有的。
你,幸福嗎?
露出微笑。上揚、勾起。
純粹溫暖的隱藏了所有心底的秘密。
明白了。
別告訴她 我還想他
就讓沉默 代替所有回答
吹起的風。火車站的人恢復了原狀。
繼續向前,時間走著。
扇手上的傷已經消失不見,火車哼響的聲音讓褚冥漾空白的思緒又漸漸被纏上了某些記憶的延續。褚冥漾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又一個破碎的畫面。
他慢慢的,在沉澱、冷靜過後鬆開張開著胸口的手掌。
學長。
學長。
學長。
他呼喚千百次,並不是想要得到回應。真正的答案,昭然若揭,他何必,去撕開那層其實早已不堪的面紗。
學長。
同我的份,一起完成我們到達不了的幸福吧。
褚冥漾抬起頭,他對著扇道:「我知道了,但請妳再幫我個忙,好嗎?」
扇笑了笑。彼此知曉。
「當然。」
褚冥漾在大學三年級那年考上了黑袍。
他的進步,再也不是一味靠著遵循自己的衝動。
他的努力,是為了身旁的人。
褚冥玥結婚的那一天,他當了伴郎。
看著自己的姊姊得到女人這一聲最期盼的幸福。
他用言靈之力,衷心祈禱。
他接到了褚冥玥拋來的捧花。
他身旁的女孩對他馬上害羞的往他懷裡鑽。
褚冥漾無奈的笑了。
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瞳亮著光芒。
別告訴他 我還想他
恨總比愛容易放下
當淚水堵住了胸口 就讓沉默 代替所有回答
當扇在遠處看著婚禮的結束,她對著褚冥漾的臉失神好陣子。
連傘走到她身邊,她都沒發覺。
「妳後悔嗎?答應了他把冰炎從記憶裡刪去。」
扇呵呵一笑,把扇子遮在嘴邊:「不,我不後悔。」她的堅定,不容被懷疑。
就像她所承諾的,她不會後悔,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兩個人搞成這樣,會比較好過嗎?」傘繼續問。
扇沉默數秒,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這是最好過的方法。是的我確定。他們都還愛著對方,本能的。只是,幸福的方式都不一樣。他們讓對方保存在最深處的地方。誰也不能再觸摸,就只屬於他們。」
傘不語。許久,他也笑了:「大概吧。」
扇沒有再出聲,她打了個響指……
褚冥漾剛走出神聖的教堂,一片接一片的雪花就落了下來。
他自然接住了其中一片,任由雪花融成水在手掌流逝。抬起頭望向晴朗的天空。非自然。卻讓他覺得、這顏色如此讓他覺得懷念。
他勾起嘴唇,淡下神色,默默的鬆開五指。
我不愛 我不痛 我不懂
我的心 早已掏空
真心話 言不由衷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