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練習的哨聲響起，最後一顆球剛好以雷雨之勢被狠狠灌進籃網。每個人無一例外都是濕著臉濕著身的狀態。體育館外的景象不知不覺已經暗沉下來。
黃瀨榨乾了自己最後一絲的力氣，逕自躺在地板上此刻動都不想動一下。灌籃以及鞋子摩擦地面所發出的聲音都彷彿還在耳邊揮之不去。
「太卑鄙了！小青峰居然藏招！」
「什麼卑鄙？我這叫必殺絕招。」青峰抹了把額上的汗水。輕而易舉的就把存在感極低的黑子攬了過來，「哲，你看！我就說黃瀨一定會被嚇得無法動彈吧哈哈哈哈。」
「青峰君也別太得意比較好。」黑子沒留情的補刀，他已經很熟悉青峰每個捉捕的動作，很快就又從青峰的臂彎底下掙脫出來。青峰嘖了一聲，對黑子的話感到不爽。咯咯笑起的黃瀨俐落地半坐起身，他的笑跟沒力氣的語氣根本扯不上邊：「對嘛，下次ONE ON ONE時我絕對會贏小青峰的！」
青峰正要回嘴，就被一邊傳來紫原的聲音打斷：「黑仔，黃仔，還有青仔，最好趕快過來集合哦赤仔的黑氣已經冒出來了哦。」
這有些類似於看好戲的語氣聽來實在是讓人格外不爽。但是在已經環著手臂像不經意瞥來一眼的赤司面前，大魔王的威力是誰也不想領教的。黑子一下子就又消失不見，黃瀨哎了一聲，喉頭微微的滑動，抬起頭看了看頭頂被暈黃的燈光，又轉到煩躁看著他的青峰臉上。
「小青峰，拉我一把吧。」
伸出自己在燈光底下顯得白皙而細膩的手。青峰壓低的聲音喃喃著：「真麻煩……」但也沒有多餘的動作，準確的拉住黃瀨的手，手掌心壓著細膩的手背把人拉起來，不著痕跡的放開。
「涼太最近的訓練都有些力不從心，明天開始多跑十圈讓腦子清醒一點再開始打球。敦的跳躍力也下降了，再這樣下去我會考慮限制你中間去吃甜點的優待。接著，哲跟大輝搭檔得不錯，繼續保持。」赤司眼也不眨錯也不錯的用著冷靜而不商量的語氣做下最簡潔而有力的結論。在這一雙赤色的眸子裡，沒有偽裝、沒有做不到，只有再真實不過的想法。
會被留到這麼晚的只有正選的隊員，但也不是每一天都這樣，比賽前的一個星期才會如此進行。赤司也不是只給鞭子的隊長，否則絕對無法將帝光帶到如今前所未有的盛況，「大家也辛苦了。汗記得擦乾外頭起風了。回去小心些。解散吧。」
「赤仔赤仔我今天能再搭你家的車嘛……我好懶得走路……」
「到底是誰說今天帶我去可以找到浣熊石頭的地方？紫原你別太過分。」隨後響起的是紫原跟綠間交雜的聲音，赤司似乎也懶得理會，轉身就風範地往門口。綠間拉著想偷逃的紫原衣角，推著眼鏡冷冷的在與紫原試圖〝講道理〞。
黃瀨是第二個離開的，已經盤算著如果趕不上末班車就直接叫計程車回到市區的家中。誰知道還沒走到門口，他就聽見身後一陣沉悶的腳步聲。風聲颯颯，髮絲被根根吹亂。那麼著急的節奏、跟自己胸口的心跳一樣。
黃瀨停下雙腳。凝視著自己被拉長的影子。三秒、四秒、五秒……被按住肩膀，那雙有力的手，剛剛也是這樣一把把自己拉起來的。
「早跟你說等我一下了，幹嘛走那麼急？是要趕著上廁所喔？」青峰的語氣不太好。他可能也是拿了東西就匆匆趕過來。半別過臉，黃瀨心裡頭的那點灰暗也為這點猜測而發出細微的光芒。那雙黑黝黝的雙眼微微瞇起來，嘴唇抿得緊緊的。
哎、再差一點就要到生氣的地步了。
很多理由在腦子裡組織。但一個都不想採納、下不了決定。「小青峰今天的份已經用完了哦。不可以過量。」黃瀨刻意用指尖點了點自己不仔細看還不會發現的在嘴角邊的小傷口，語氣勾人而上揚。
永遠都是最美好的一道風景的眉眼，都覺得是在促發著人做些什麼。
這是青峰最矛盾的缺點。
接吻時吻得狠了就會像一隻小獸的用啃咬的方式，想把人吞噬似。黃瀨喜歡這種感覺，那就像自己被激烈渴求，可是也非常困擾這種方式，每次被吻得慘一些，隔天就會遭到不少詢問。經紀人姐姐到後來已經是氣急敗壞的告知：「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公眾形象！」
青峰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理直氣壯，兩道劍眉也露著鋒芒：「晚上的份呢？我就要這個！」黃瀨笑了一聲都還沒來得及再張開說話，他就被拉到一邊的樹上，後背隔著襯衫磨上粗糙的樹皮，一股粗暴而火熱的氣息來勢洶洶覆蓋了他整個人。
「靠……等……」黃瀨支吾的話只剩下破碎的語言，被吻得腦子發暈，只剩下凝視著眼前的人的一絲清明。唇瓣相貼，被珍惜的吻著、被兇狠的輕咬，曖昧而黏膩，兇狠而熱情，被纏著舌尖，全都是這個人壓迫的賀爾蒙。
要沉溺了。會再也浮不起來。
黃瀨也不是總漸趨於被動的一方，這個人多久之前早是他夢遺的對象了！他媽能吻著親密到不可分時他不會輸給任何人！按著青峰的肩膀，狠狠的也在對方口腔裡進行掠奪。一絲一毫，連空氣都是婉轉而孩子氣的給予。
最後是青峰稍稍轉開了頭，兩人貼著嘴角的縫隙。四目相交。
黃瀨的臉上因為白皙的關係而紅得明顯，青峰忍住再上手捏一把的衝動，七分猖狂的笑了起來，在黃瀨眼中，欠揍得很：「你這傢伙……」
「我可不能輸給小青峰。」黃瀨盡力維持住自己的呼吸頻率，在兩人之間拉開了一點距離。
青峰站直身子，勾著嘴角不語。高大挺拔的身影，完完全全的無法忽視，只能讓人凝視。
「你到底何時有空？」青峰壓低嗓音，有種磁性的沙啞。黃瀨一怔，相較起來雖然不矮小卻有些瘦的身子沒有改變過站立的角度：「怎麼？小青峰想我啦？是比較想要那啥嗎？話說上一次做也是兩個月前了……小青峰、上次我講的那個、你改變心意想讓我在上面了嗎？」
「……我會揍你信不信。」青峰冷冷瞇起眼的樣子，讓人一瞬間就能倒退。黃瀨早已有對此而免疫的防護罩，根本不受任何影響，笑嘻嘻地回視：「那就不要再做了。」
「……」青峰沉默著，糾起眉，說不清是煩躁還是不爽比較多。眸光裡一下子就閃過太多複雜的情緒。很難想像一個單細胞生物憑直覺而做事的人會有這種模樣。
這一次換黃瀨沉默了。但他的沉默總是顯得多愁而多意。有多少沒說出來的都在他體內碰撞處於要爆發的情節似。在青峰的眼中就黃瀨這樣最讓他覺得心煩。藏在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中，跟海一樣深沉，跟夜色一樣深邃，他找不到自己在裡頭的定位，找不到浮木和自己可以停歇並且存在的一隅。
再次開口，「好啦，我說笑的。我這陣子是真的有點忙，感覺每一天都是被榨乾。」黃瀨的嘴角牽得勉強而尷尬，那軟下來的語氣跟垂下眼睫以後乖巧的表情都足以為他口中說出的解釋佐證。「小青峰再等我一下吧。很快就能結束了。」
青峰僵著的臉也支撐不了多久。他閉緊嘴。不作聲的伸出自己的手臂，按在黃瀨的後腦勺，把他整個人壓向自己，黃瀨下意識眨了眼睛，感覺自己輕輕撞上一個堅硬又熱著的臂膀。
「我不是那啥……一定想做的意思……只是、你這傢伙……除了練習時間、其餘時間根本都找不到人。」因為方向根本是相反的關係，完全看不到青峰的表情。但黃瀨猜得出來，聽這聲音也知道，一定是一臉又窘又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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