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我從南二高北上,在嘉義中埔交流道下,要去參加一位老人家的『告別式』,同行的朋友問我:「妳是嘉義人,路應該很熟吧?」
嘉義的確是我的故鄉,我很小的時候住在一個叫做『三界埔下庄尾』的地方。那是一個極小的村落,那裡早期有我祖父的一些田產,但是『耕者有其田』實行之後,身為獨子的父親無力耕作,田產漸漸的回歸佃農的手裡,一家子的人就跟著父親開始離鄉背井去生活,那時,我沒有記憶。
我們一家人在異鄉的生活一直都不順利,輾轉遷移了幾個城市,好不容易到了台北定居下來,不久,祖母就撒手人寰,記得那是我幼小離鄉後,第一次回到故鄉嘉義,因為是奔喪,我尾隨著姐姐媽媽從村頭一路爬進了村裡,印象中,好長好長的石頭路,耳邊媽媽的哭喊聲淒厲拔尖,姐姐們不斷啜泣,我哭不出來,小小的膝蓋痛得滲出了血珠。那晚,村落裡,牽魂嗩吶、道士搖玲、親族跪爬哭喊,那死亡詭異的氣氛,如今回憶,仍然透著寒氣。
車子從『吳鳳南路』往市區走,有些過去的印象逐漸清晰了起來,去年年初我到嘉義來探訪幾位癌友,其中胃癌多處轉移的『真』最是辛苦,她是一個富有人家的獨生女,好強的心性到了最後,仍然不變,我去探訪了幾次,在她耳邊引領她冥想放鬆,讓她從疼痛中暫時的、安穩的小睡一會兒。夏天還沒到,她就離開了愛她的老公與幼小的兒子。車子經過她家不遠的中山路,耳邊彷佛還聽到她喃喃的話語:「羅那姐,妳的聲音,讓我覺得安心、放鬆!」
去年在彰化為殯葬禮儀師上心靈課程,有一個年輕的同學非常認真,他要一大早從嘉義搭車到彰化上課,知道他是故鄉來的人,感覺很親切。我的課程進行到悲傷輔導的時候,大男生嘤嘤的哭了起來,他說正因為他也曾經在生離死別的邊緣親身走過,所以他更能感受人間病苦的痛,他希望,我的心靈課程有一天也能回到自己的故鄉嘉義來上,我答應他,也告訴他:「新時代已經來臨,人類的心靈直覺、意識擴展漸漸的會打開,即便不是我,也一定會有更多的人開始散播這樣的心靈種子,人類的新文明即將來臨,疾病與死亡的概念將會被重新定義了。」
佛家以『往生』形容『死亡』,這真是很美的說法,在新時代傳述的賽斯心靈理念中,對『死亡』有更確切的詮釋:沒有『死亡』,當肉體不堪使用的時候,這個靈魂的意識焦點閃出這個實相,繼續在另外的實相中閃進閃出存在著,只是,將意識焦點專注在這個實相的我們無法用肉體的感官感知他。
我要參加的『告別式』在市場中舉行,我的好友『陸』是老人家的二媳婦。我們到的時候,『家祭』還在進行,我就穿街過巷的在市場裡巡梭起來,傳統的市場每一攤都有特色,我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有一種熟悉的故鄉氣味濃濃的圍住我,感覺老人家的精神像空氣一樣流動在這個他一輩子生活著的市場裡,他還『活』在這裡。真喜歡這樣的感覺。『死亡』不再是幼小時,那詭異、淒涼的儀式,是一次生者與死者此岸暫時的別離,是生活中表達親人深度哀思與家族精神傳承的宣告儀式,這裡面沒有『恐懼』也不需要『禁忌』。公祭時,『陸』哽咽著唸完對公公的無盡哀思,台下的我也淚眼婆娑。上前致哀的時候,我忍不住過去擁抱『陸』,很想告訴她:『妳做得真好,相信老人家沒有遺憾了!他真的『往生』去了。』
我們的社會對『死亡』這件事,還有太多想像的恐懼,有些人也仍帶著異色的眼光看待從事與死亡相關行業的人。我記得有一次在山上偶遇幾位師父,其中有一位師父文學造詣非常高,所寫的書佛理通透深入生活,旁邊的人說他的書被與『生死學』相關的書籍擺在一起,對他似乎不公平。他的反應很棒,認為『死亡』是所有的人此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對生者與死者而言是一次最深刻的『生命教育』,所寫的書被列入『生死學』的相關書籍,是一種光榮呀!嗯!我非常的同意,也希望有一天我的書就陳列在『生死學』的領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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