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剛過,陣陣的暴雨仍然時斷時序,二姐要我載她去紅毛港看看……
自從二姐遷居到高雄市後,很久了,我不曾再往那個方向去。
二姐說:「政府規定還住在村裡的人,月底前一律要搬遷完畢!」
我不是紅毛港人,對那個地方的印象,源於我的二姐,她嫁了『討海人』,生養了兩兒兩女,在那個海邊村落生活了四十幾年。
在紅毛港,二姊送走了海難的老公、車禍身亡的次子,也在這裡,嫁了兩個女兒。而我,恰恰都是處理這些事的娘家人,因此,往紅毛港的路,我是熟悉的。
熟悉的路,在斷續的狂雨中,視線卻有些模糊,二姐帶著一歲多的孫女坐在後面,時時提醒我左轉右轉,我的旁邊坐著南下來玩的四姐。
在紅毛港村子口有岔路,一條往海邊環繞著村子,一條往村內的小巷弄。以前我選擇走海邊的環外道路,一邊看海一邊看『朝鳳宮』的指標,二姐的家在廟的大程前面,也在村內唯一的派出所邊。這次,我們決定要走村內那條小巷路,這條路狹小彎曲漫長,兩旁住家櫛比鱗次,巷弄中穿梭來去的人車摩肩擦踵,很難錯身。我跟先生曾經被困在巷弄中動彈不得,漁港村落裡特殊的腥味與氛圍,至今,都很難忘記…….,後來,我就選擇迎著海風去找二姐。
車子才轉進村裡,後面就傳來二姐的驚呼聲:「夭壽喔!拆成這樣….,這,是要怎樣認得出來啦!」開車的我感受到背後一股悲悵,於是停了車,告訴二姐:「我下去幫妳拍照吧。」突然間,外面風狂雨急,二姐藉故孫女睡著了不肯下車,堅持只要從車窗觀看這斷垣殘璧。我下了車踩在滿地的泥濘裡,透過照相的視窗神遊了起來,人身卡在過去與未來之間,意念卻已經千山萬水去飄遊了…….
十幾歲的小女孩,穿著白上衣卡其裙,從高雄市搭14路公車經過小港,到二港口(紅毛港)找遠嫁在這裡的姐姐。
一個花樣少女,在前鎮區公所實習,『賽駱瑪』颱風摧垮了中鋼中船的大招牌,女孩風雨過後,經過,往紅毛港去找姐姐。
攜兒帶女的少婦,跟著夫婿迎著海風到紅毛港吃一頓二姐親手料理的海鮮大餐,剛上岸的姐夫強壯的身軀盤坐在小小的屋裡,遠近的貓咪群聚在他身邊。
然後,一個幹練的女子,開車往紅毛港去,處理船難失蹤的姐夫、車禍驟亡的外甥、安撫一個哭天搶地號哭的二姐。
然後,一個失去丈夫的女子,又往海邊行來,在紅毛港殘落的夕陽中找尋過往的記憶……….
往事一幕幕,來了、去了。『我』從視景窗中,看見了『演戲』的自己,忍不住驚呼:多棒的演員哪!多豐富的一齣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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