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之人--翁鬧小說「殘雪」研究
組 員:何芳螢、林冠伶、張家綺、張心怡、廖瑛琦、李孟璇、張雅舜
一、前言
在日據時期的台灣人,在經過世界各國先進思想的洗禮後,崇尚自由民主,希望掙脫次
等國民的標記。而在此時期的台灣作家中,翁鬧算是作品數量較少而風格較為怪異的作
家,從台灣新文學運動發展開始,大部分作家無暇於從容審視愛情之具體歷程,直到他
的一系列男女複雜感情的心理剖析之作發表後,浪漫情調的思想方才展開。翁鬧的作品
風格帶有濃厚的文學趣味、擅長心理分析、深受新感覺主義影響的小說風格,在以反殖
民、反封建等抗議精神為主的普羅文學之外,別樹一幟,值得我們深入的探討。
而翁鬧被人稱作「幻影之人」,是因為少數他的好友都形容他「生活浪漫,窮苦到了極
點」,行止不定,頗有飄然而來,忽然而去之慨,劉捷形容「他像夢中見過的幻影之
人」這樣的氣質也表現在他的文章中,流動於作者與讀者彼此對話之間,使我們產生了
濃厚的興趣去研究他的作品。
二、前人研究
(一)謝肇禎
翁鬧的六篇小說,依題材之不同,可區分為兩類:一種是以台灣農村、城鎮生活為描繪
對象,展現沉痛、悲憫、關懷的作品,計有〈戇仔伯〉、〈羅漢腳〉、〈可憐的阿蕊
婆〉三篇。另一種是以對愛情的渴望、異性的思慕為主題,展現男女複雜感情的心理作
品,計有〈音樂鐘〉〈殘雪〉〈天亮前的戀愛故事〉三篇。
翁鬧小說的特質:
1.呈現陰鬱濛濛的鄉村,以〈阿戇伯〉為例,翁鬧以細膩筆調,將阿戇伯的居住環
境、生活變遷、日常作息,以及家人鄰里的生活內容,生動鮮明的刻畫出來,且呈現出
當時台灣農村窮困貧窮的面貌。一方面紀錄現象、反應現實;一方面也宣告人類生存的
樣態,只是不斷地毫無緣由的一再複製自己:
他們都感覺到,一如一天容易過去,長久的歲月也成了一塊飛逝而去。看來,過去如呆
板的鉛灰色曠野。
翁鬧為了這樣的農村,房舍、人物塗上一種「陰鬱黑暗」的色彩,明顯的象徵台灣在日
據時期鄉村的形態,都只是一抹濛濛鬱鬱的暗彩,同時亦為如此的色調發出不平之鳴,
以一種反調技巧,悲憫村人,側寫執政者的無能及蠻橫:
有一年夏天,在一次香蕉的品評會上,戇仔伯得園裡種出來香蕉得了一等賞。那當局給
的獎狀,至今還被燻得黑黑地掛在廚房裡的煙囪旁,沒有了玻璃的鏡框上,蜘蛛網發著
黑光。
2.呈現悲辛蒼涼的城鎮,以〈可憐的阿蕊婆〉最為清楚:
傍晚時分,海東帶著孩子從山上回來,在剛有燈光蒼然的屋子裡,他早就發現佇立在那
裡他本人的黑影。
阿蕊婆的兒子東海剛從墓地回來,發現自己的一抹黑影,或許是傍晚夕陽投射所致,但
既然翁鬧已說明回歸歷史與鄉村得不可能性,那這影子便是未來城鎮生活的延續,繼續
開鑿的未來去顯的如此陰暗、晦澀。
翁鬧藉由阿蕊婆晚年的孤單寂寞,描繪出日據時代台灣的城鎮變遷,以及家族興衰的圖
像。而阿蕊婆又象徵台灣城鎮的變遷:花(花蕊)→女人(阿蕊婆)→城鎮(台灣)。三個層
次的意象,所勾勒和代表的對象皆有不同,卻以一貫之,從文明的入侵、現代的開發、
帝權的掌控,日積月累形成。「像花凋謝一般的靜靜的」其實是因為被殖民土地,慢慢
發展出奇枝怪葉,又吸入過量的異質空氣而枯萎、凋零。這些意象,在隱喻強權體制下
的台灣,正一步一步枯殘老化,終將如阿蕊婆逕自滅亡。
3.集中於突顯荒謬哀憫的人生,以〈羅漢腳〉為代表。羅漢腳─一個普通的小孩,為
何喚做「無家」、「無賴」意思的名字呢?粗俗的背後主要的原因是:「他們對人世從
未懷抱任何的希望,所以也不想替孩子取個堂堂皇皇的名字。」鬱鬱的生活中,只有以
自嘲、戲謔的方式,來抵抗現實壓力的侵襲及迫害。「羅漢腳」描寫赤貧孩童的心聲,
對於人生的荒謬和無奈,著墨再三。它代表著人類族群追隨著文明的步伐,卻又是輕易
地為文明所商。
4.描述懵懵騷動的青春,〈音樂鐘〉裡的簡單懷想,翁鬧以一種輕便叨絮的語言來表
現,文風清澈爽朗,充滿稚嫩活潑的氣息。暗夜是舒展慾望的時機,鐘聲喚醒著青春的
來臨。
5.刻畫掙扎溺陷的愛戀,以〈殘雪〉為例,翁鬧筆下的女子似乎流於平面刻板,塑造
出典型女性的完美形象。而人物的性格無畏無悔,彷彿永遠等著主人翁的回歸。翁鬧透
過角色細緻的互動關係,幽微的意欲鳴放,以及感情的併發、流轉、和衝激,再再著墨
鮮明契合,彰顯身體與心境的諸多反覆、徘徊。對於林春生的愛戀,他的對象不僅是女
性,而是自己身份的投影和反射,究竟棧戀的是那一方的祖國?這也是當時知識分子的
際遇縮影,觀照著本位認同的人生態度,充分表達出尋找自己的迷惘和困惑。
6.表現出頹靡癲狂的情慾,也是最值得注意的一點,以〈天亮前的戀愛故事〉翁鬧藉
由一些瑣碎的敘述起頭,言明幼年觀察雞、鵝、蝴蝶等動物的濃情蜜意,一點一滴地受
到刺激,其後的篇章,便擾擾嚷嚷表明想談戀愛的慾望,不顧一切,就為一次轟轟烈烈
的戀愛,瘋狂傾注一切等待和熱情。
結語:翁鬧從日常生活中的瑣事取材,重視情境的分析,固常被冠上純文藝路線、新感
覺派小說之名。日據時期,大部分作家關懷著墨於批判台灣社會中對日本殖民政權的反
抗,或表現民族意識和現代精神,翁鬧蒼白頹靡的文學無疑延續了這波苦情,同時大膽
的開拓新的小說領域,以他自身書寫愛情,刻畫男女心理、描畫鄉土人物,渡化在此環
境下的深沉心靈。
(二)許素蘭
翁鬧的作品大部份以日文發表,以日人為預設讀者,其小說寫作的理念,秉持著「形式
上與日本文學相通,內容需以台灣為主」;「文字則在日本與與台灣話之間求折衷」的
原則,避免讀者閱讀困難,並兼顧台灣風土特色。因不諳日文,所以無法從原著中直接
領會其小說的真髓,只能就線以譯成中文的六篇短篇小說中,略窺其小說面貌,並印證
奇「內容需以台灣為主」的寫作理念。
這六篇小說依題材的不同,大致可分為兩組:
第一組:以對愛情的渴望、異性的愛慕為主題的〈音樂鐘〉、〈殘雪〉、〈天亮前的戀
愛故事〉。
第二組:以對台灣農村生活為描繪對象的〈阿戇伯〉、〈羅漢腳〉、〈可憐的阿蕊
婆〉。
以下可將翁鬧小說歸納出四點特色:
1.粗糙原始的愛情觀
〈音樂鐘〉描寫少男對女性身體的戀慕,強烈而原始。少年的純淨,正如音樂鐘單一而
反覆的樂音,歷歷分明,聲聲敲動心弦。再說到〈殘雪〉小說中,男主角雖然沒有明顯
輕視台灣女性的傾向,但對日本女性卻是毫無理由的愛慕。主角的優柔寡斷、容易被美
麗女子迷惑的個性,被刻畫的絲絲入扣。在〈天亮前的戀愛故事〉,則以獨語的方式,
敘述主角早熟的情慾,以及挫敗的戀愛經驗,作者藉著其他生物的交歡,喻寫主角強烈
的愛慾。主角如獵犬般,終日尋愛不獲,黯然神傷的景況,正是翁鬧一再受挫於異性的
寫照。
這三篇小說直接而真實的記錄了主角的愛慾心理,裸露了一顆備受愛情煎熬的年輕心
靈。但作品所浮現出的女性形象,卻相當模糊,愛情觀也相當粗糙原始,似乎翁鬧對於
女性的認識只是外表的「年輕貌美」,而其對愛情的體驗,也只是看到美麗女子就想跟
蹤、想追求,甚至未及深識,就想與之結婚。
2.真實剖析心理世界
這樣的作品雖然容易招致批判,但卻真率的表現出翁鬧浪漫文人特質。其中〈阿戇
伯〉、〈羅漢腳〉、〈可憐的阿蕊婆〉描寫出當時鄉村生活,剖析了當時小人物在當權
者的壓迫,窮困的環境下,他們內心的話,這幾篇作品顯現出翁鬧盲目而狂亂的愛慾背
後,另外蘊藏著一顆熱切、敏感、細膩的心,正隔著海水,從異地的日本,冷冷的凝望
著故鄉台灣。
3.寫出台灣人貧窮的生活
〈阿戇伯〉中主角阿戇伯像一位只有影子,沒有身軀的人,每天無聲的挪過來、挪過
去,為生活而工作,也為工作而活著,他和他的家人,甚至全村的人,彷彿被世界遺忘
似的,過著「牛馬般的幹著活」、「晴朗的笑卻從他們臉上消失了」。以細膩入微的筆
調,深刻的寫出五、六十年前台灣鄉下窮困生活的面貌。〈可憐的阿蕊婆〉中,翁鬧藉
著阿蕊婆晚年的寂寞、孤獨,勾勒出日據時代台灣城鎮與鄉村的變遷,以及因城鎮變化
而影響家族興衰的故事。翁鬧用他的心靈觀照小說人物,以新感覺主義重視心理分析的
筆法寫二個主角,但二個主角的形象都不是形象很突出、個性很明顯的小說人物,兩篇
小說在刻劃出一種生活環境,而不以情節取勝。
4.〈羅漢腳〉呈現台灣小孩的典型
相對於〈阿戇伯〉、〈可憐的阿蕊婆〉的模糊角色,主角「羅漢腳」的描寫則較為鮮
明、深刻,小說情節也比較完整。一方面寫出小還對外面世界的好奇、憧憬,同時也寫
出了日據時代台灣農村生活習俗,如膜拜大樹、領墓粿、收驚,對水域的禁忌等。又寫
到羅漢腳因為被輕便車撞傷,而必須送到員林治療,而是羅腳「心中湧起莫大的喜悅:
『我也要到員林去了!』」。用諷刺的語調寫出生活的困境。
以上是我們挑的兩位對翁鬧作品做過剖析的兩位作家,透過兩位作者讓我們更了解翁鬧
作品的特色,更從作品中了解到翁鬧的一些人格特質。
三、作者生平
翁鬧,生於一九○八年,彰化社頭人,出身於窮苦的農村子弟。一九二九年畢業於台中
師範,在服務五年的教員生涯後,前往日本東京發展,由於恃才傲物,浪漫成性,其率
真的感情生活不能見容於當時,結果懷抱著文學的幻札困倒於東京高圓寺街題,在發表
中篇小說<有港口的街市>後,結束其懷才不遇的一生,死年應在一九四○年前後。
一九二九年 二十二歲:三月畢業於台中師範,而後於員林國小教書兩年。
一九三四年 二十七歲:前往日本東京留學,起先在一所私立大學掛名。
一九三五年 二十八歲:往東京高圓寺,與四十六歲的日本婦人同居。在這一年,其小
說〈音樂鐘〉、〈戇伯仔〉、〈殘雪〉、〈羅漢腳〉也陸續發表於台灣文藝和台灣新文
學。
一九三七年 三十歲:小說〈天亮前的戀愛故事〉發表於台灣新文學。
一九三九年 三十二歲:中篇小說〈有港口的街市〉發表於《台灣新民報》新銳中篇小
說特輯,由黃得時策劃。而黃得時〈輓近台灣文學運動史〉說:「最富於潛力的翁鬧,
以本作品為最後作品而辭世,真是本島文壇的一大損失。」故推算其卒年應在一九三九
年或一九四○年。
四、作品解析:〈殘雪〉
從這篇文章中的一些段落,我們可以剖析出男主角、女主角是怎樣一個人,他的愛情觀
跟他的人生觀,以下就是我們一些看法:
1. 從一開始林和喜美子在喫茶店相遇,林情不自禁的說了「可以再來嗎?我一個
人。」到後面〈在我心中,他確實留下了難以拂拭的影像〉
→可以知道林是個很容易動心的人高聳的鼻子,明亮的眼睛,類似可愛動物的微薄嘴
唇,引人的烏黑頭髮-多美麗的女孩→反映出作者翁鬧先生,對日本女孩莫名的喜愛,
甚至將日本女孩的形象完美化。
2. 喜美子在辭掉喫茶店的工作後,明白的跟林表示想跟他住在一起。但林拚命以不願
讓他到自己住處的口吻說話,但心裡卻想著如果他現在轉身說不去,我將多麼沮喪。
→看出他是個矛盾的人,懷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
3.在納涼舞會的第一晚,林混在人群中,觀看青年男女越來越放蕩的舞蹈,在會中又看
到了一個妖艷的女人,不禁又心動了,且在他心上已烙下與他凝眸交視的印象;在第二
晚、第三晚都在會中尋找著那個女人。
→再一次的證明了他是一個極容易動心的人,且對美女都有特別的印象,總在人群中找
尋他的身影,且念念不忘。
4.喜美子又找到工作後,就跟林說他要搬出去了,林這時脫口而出「簡直跟蜉蝣一樣」
話剛出口,他立刻硬吞了回去,「戲是剛開始呢?還是已結束了?」
→林對喜美子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態度,無法接受,而將譏諷的話脫口而出,表示
其內心深受打擊,而喜美子在他心中已佔有一席之地。
5.許北山敘說著陳玉枝的現況,說到他父母想把他送去當藝妓,後來許北山越說越氣
憤,而林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林已精疲力盡,便互道再見,並說「改天再聽你細
談」。
→這段提到許北山對陳玉枝的遭遇憤恨不平,並且也顯現出林對於他與陳玉枝之間的感
情,不再那麼重視。
6.喜美子吞吞吐吐的說:「我的住處終於被家裡知道了。一定是我叔叔通知他們的。叔
叔在警視聽當警察。」後來林說:「哦!不過,我想還是回家比較好。」說完話,林覺
得自己很庸俗,望了一眼喜美子憂鬱的臉,便緘默不語。
→由此可見喜美子對林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依賴,並且喜美子也希望從林的口中聽到肯定
自己的答案,抑或希望林開口留下她,不過林的答案讓自己感到訝異,也讓喜美子感到
難過。
7.林想利用出來的機會順便到夜晚的銀座去蹓搭蹓搭,順便買了到有樂町的車票,以沉
重的步伐,搖搖擺擺的走上階梯。
→其沉重的步伐也代表其沉重的心情,台灣和日本都有令他牽掛的人事物,兩者間有著
令他無法去捨的情懷存在。
8.「有什麼忘了說,是嗎?」林走到階梯口後正止步等待喜美子。喜美子沒有回答,仍
往前走,過了一會兒才說:「不,我是來送你的。」
→可見喜美子有難以啟齒的話想說,也為後來的別離埋下伏筆。
9.「謝謝,一定盡力為之。這幾年來,我有個野心,想在二十五歲時組織劇團,回台
灣做點事,能不能成功,雖然值得懷疑,但我想試試看。」
→由此看出,林對於自己理想的堅定,有著躍躍欲試的心,卻也和他的愛情處理態度有
著很大的差別,愛情方面,想像多於行動,偏向消極,終究錯失機會。
10.這時,鈴響了。人群又慢慢被吸進大廳。
→此段帶點無奈的感覺。有時,鈴響了,你也許是被迫讓人群擠進大廳的,你必須結束
當下談話(事),進入另一個境地,那樣的感覺似乎是無可選擇的。
11.「但正經人總是讓可以得到的幸福輕輕溜掉。這也許就是幸福吧!」
→這也許真是幸福吧?可以讓幸福輕易溜走,而不必辛苦的緊抓不放。但似乎也帶點暗
喻諷刺。
12.北海道和台灣究竟哪個地方遠?他記得在地圖上北海道比較近,但他發覺在內心這
兩個地方都同樣遠。住在那裡的玉枝和喜美子似乎跟自己遙遙相隔。
→再度顯現出林對於感情的猶疑不定,苦了自己也苦了女主角們。
13.既然如此,我不回台灣,也不到北海道。
→此段應證了“正經人總是讓可以得到的幸福輕輕溜掉”這句話。
五、結語
從我們上面所討論的一些翁鬧的作品,可以讓我們粗淺的了解部分的翁鬧,其才華洋溢
且深具感性,但卻生不逢時,因生活困苦而提早結束了懷才不遇的一生。我們以前從沒
有接觸過台灣的作家,甚至連台灣文學之父-賴和,是誰都不知道,直到大學上到這門
課,做了這份報告,才讓我們漸漸了解一些跟我們最接近我們的作家,它們的作品都是
以批判整個社會、階級,為弱勢挺身而言,也才讓我們粗略的知道原來台灣還有這麼多
有名,但我們卻不知道的作家,默默的辛苦的為台灣文學奮鬥。
六、資料來源:
磺溪文學-翁鬧作品選集
日據時期台灣小說選讀-萬卷樓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