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終有一年春天
我們的子孫會讀到
頭條新聞如下:
冬候鳥小水鴨要北返了
經過淡水河邊的車輛
禁鳴喇叭
(劉克襄《革命青年》,p.58)
人們往往因為自身痛苦,如失戀、失業、求學挫敗,
失去能量同時失去關懷這個世界其它人的力氣,可惜!
最近時常以此反省自己,是否也落入「顧影自憐」惡性循環?
好好推介一本詩集是個突破好方法,
近日於圖書館讀見劉克襄《革命青年》,深覺大有益於人心
如以上這首詩〈希望〉寫於1984年春
詩中對台灣生態的愛與期待,多麼珍貴啊
現在大家都比較重視生態永續
黑熊啊,紫斑蝶啊,黃蝶啊,白海豚啊
八色鳥啊,黑面琵鷺啊... 希望大家不要再傷害牠們
詩集中另有〈革命青年〉(p.42-43)一詩:
我們村子到城裡讀書的師範生都失蹤了
那一天,只有多桑倉皇回來
據說他是唯一倖存的。假如我沒聽錯
那一年起,他開始變得抑鬱寡歡
最後,娶妻生子。我懵然出世
長大時,祖母說我很像他
七○年代末,我進入大學
也許是必須註定的歷史命運吧
我好像接觸了馬庫色,也可能認識過
社會主義。那是十分茫然的年代
我和同學印地下刊物
發傳單。屢次被校方約談
我也放棄出國。一切告訴我們
沒有權利離開。難以理解的
多桑一直跟我有著激烈的爭執
八0年代末,一切彷彿再生,又似乎結束
我與一名女子結婚
她,不知道應該如何介紹
我正在一家跨國公司任職
有一間公寓,她為我生兒子
兒子,我已存了一百萬
他將來可以留學深造
這樣的詩,言簡意賅點出台灣過去在「人權議題」上
悲苦來時路,作者劉克襄的觀察細膩而精準,
台灣人的確長年皆是失根的、被殖民的、壓抑的,
在不斷輪替的政權意識形態統治下,被迫一直變換認同,
集體上確實是空虛而自卑,
而只能以物質上的玩樂享受來自慰...
以上這首詩發表於1983年,在解嚴之前,
但解嚴二十多年後,今年2012年的台灣社會,
同樣仍是:抑鬱寡歡/自卑茫然/國際上缺乏獨立自主信心。
想想這些,也就不再凝視自己的小傷痛,
領悟到自己有責任為台灣「人權教育」多盡些微薄力量。
日前因此報名參加「鄭南榕基金會」所主辦人權議題的研習活動,
想到鄭南榕為爭言論自由自焚而死,便覺自己多麼輕如鴻毛!
是啊,就像樂生療養院案,士林王家都更案,台東反美麗灣案...
太多了,這些都悠關咱們的生存權、居住權、樂活權...
最基本人權的被剝奪及迫害,咱們若不再不關心參與
總有一天也必定會成為受害者之一!
《革命青年》集中另首詩〈女工之死〉(p.108-109)更是令人感傷:
午夜,作業員陳玉花趕完工作
在工廠門口,遭到兩名男子挾持
清晨,她受凌辱後回租屋
掛電話給家人,走進浴室嘔吐
家裡的人趕來不准她報案
責怪她為何這麼晚才回去
她的男友不停地抱頭
感嘆著自己的命運
廠裡聽說了
遣人送來鮮花與水果
已經一個禮拜躺臥在床上
男友埋怨她不出門不上班
他試圖和她親熱,她拒絕了
最後還是接受
男友以一種無奈又憤然的眼神接觸著
他走後,她站立鏡前
捂著臉,許久,失聲吶喊
這首詩每次重讀,每次都欲落淚,對那徬徨無助感同身受,
可憐的善良女子,在男性霸權的宰制踐踏底下,只能以死抗議。
這首詩發表於1986年,但在2012年台灣,依舊一針見血!
台灣目前社會上的暴戾歪風,吾輩都很了解,
「男性霸權」依然盛行
父權+暴力,可怕地仍很明顯宰制一切,
因此推動足夠的「性別平權教育」實已刻不容緩!
而想到這些,一方面羞愧起自己同為共犯結構中的「男性」,
一方面更自勉應該負起改善及保護的責任,為自己的她,
現在沒有,將來會有,是貼心愛護,而非如詩中那樣。
劉克襄的詩,確實深刻表現了對台灣政治及社會的改革思維,
他以同理心及同情心感動讀者,更時時提醒讀者:
如此憂鬱且陰暗的台灣,需要你大家一起正視,即刻去改變它,
革命青年,吾等皆是,別再自憐自艾,
社會運動/生態保育,需要咱!加油!
2012.7 葉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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