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史坦尼斯拉夫斯基．人作為一種技藝 蔡柏的新聞台。 劇場工作者，本來是演員，後來當導演，最後變成編劇，然後三位一體。 旅遊的牢騷橫跨五十個國家。持續流浪中。 目前作者部落格已經移至《如果能有回頭率》(https://medium.com/@paochangtsai)

4,881愛的鼓勵 24訂閱站台

是的，我被邊緣化。
今天是星期三，Devised Project進行了第五天。

昨天的聖誕慈善音樂會並不算成功；因為我們的表演並沒有水準以上；不過到醫院唱歌給病人還有醫生護士聽的感覺真開心；自己說服自己可以用歌聲舒緩一下病人的心情之類的。不過國外的醫院（不曉得是不是只有少數幾間，至少我去的這一間）真的是都很不像醫院（跟台灣比起來），台灣的醫院一定走進去要有一陣刺鼻的藥水酒精棉花味道才夠格稱得上是一間正港台灣診所；但是這邊醫院都設法佈置得很不像醫院（用色/圖案的選擇/食物攤販的種類），其實很貼心；因為誰想要天天醒過來就覺得自己住在一個不舒服的地方？（講實話，雖然很不吉利，但是這間醫院真的很漂亮，讓人不禁想要住住看...呸呸呸。）

最近判斷直不值得尊重一個人的標準是透過他們是否有過度稱讚別人的跡象。

我們Devised Project的導演：Stephen Clark，在我們合唱結束之後，興奮地衝過來跟我們說：「你們真的是太屌了！（Fabulous！）」我對他的尊敬馬上扣了分。

在那個時候，我仍舊對於這種過度包裝的鼓勵，感到相當無力還有無意義。
我當時想，為什麼那麼需要鼓勵？這種鼓勵你也要？為什麼大家都要活在這種謊言裡面？不是我反對鼓勵；但是這種稱讚之後總應該要來一個「但是」，後面接一些我們可以改善的空間（一定有的嘛！為什麼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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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Devised Project。
我要很誠實地說；真的是爛透了。

我很驚訝自己的虛榮心怎麼會強到在阿希面前還有意識地不要提到自己組別其實很難工作。

因為很明顯地，其他組的進展還有工作方式都很順利（當然，看別人總是比較好，可是，可是，結果論真的很明顯）

現在我要承認了；這五天工作下來，我覺得很使不上力。
語言雖然是老問題，但是因為我已經沒有這麼怕生，所以照理說應該不會是太大的障礙；可是，我還是被打敗了。

介紹本組成員，為了接下來文章的流暢度：

角色介紹
Vee        
劍橋知性俠女，古典鋼琴聲樂背景，曾經研讀醫學/後來跳槽到英國文學/現在音樂劇，一般來說個性溫和善良，但是遇到學術性的知識，強勢程度100。

Sasha     
意見瘋狂多，主見超強烈，不知道哪裡來這麼多的自信但是其實長得很漂亮；擅長否定別人；然後默默引導大家走向她的佈局。

Crystal   
美國俏黑妞，非常有態度，肢體歌聲迷人，但是直腸個性，很難被說服，遇到不爽或沒有辦法理解的事情會馬上辯解然後生氣，要求對方解釋，對方解釋不清楚她會說[喔，算了，沒差，反正我就是覺得這樣很笨，你們要做我也沒有辦法。]

Fiona
蘇格蘭卷髮清新女；個性甜美，常常依附在Sasha身邊；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鮮少出聲。

JoJo
身體不好但是喜劇效果爆表；聲音從未接受過訓練但是清亮純真到你不感相信她是那種會趁別人趴下的時候跑到對方後面扮演來回插入的女生。

Ligia
巴西美人，這個大家都比較熟了就不用多說；直腸，無法隱瞞，有時候是流氓，可愛的流氓。

Pao
可憐的台灣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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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基本上，我是一個懦弱的亞洲胖子。
因為我又犯了等別人叫我說話我才說的狀態

（Pao A：靠！你是誰啊？發表意見人家請是不是？幹！）
（Pao B：我知道了，對不起。）

所以儘管我跟Ligia理念比較合，但是我都沒有適時發表支持她；（有時候是因為我已經被目中無人的速度炸暈，有時候是很餓所以沒辦法集中精神，呃，就只有這兩個藉口...）

所以本組主要就是Vee/Sasha/Crystal討論；Fiona和JoJo偶而插花；Ligia一直提相反意見；Pao一直沈默。

我和Ligia都是支持要有一個文本，不管我們要不要說整個故事，都至少要有一個故事，要有角色，要有關係；這樣才會吸引人。但是莎夏同學就喜歡玩一些很抽象的概念；今天她一來就興奮的提出要三個人演伊底，三個人演她老媽/妻子。

問她為什麼？
她說：「一個演他的動物面，一個演他的心裡面，一個演正常的版本」

然後今天一到學校（天啊，寫到這邊我怎麼覺得我有一種在跟你們告狀的感覺...我真的幼稚），她提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練習，那就是她要大家都變成獅子。

這個練習關姚還有屌哥Ben都做過；到動物園裡面觀察動物，然後選一種你覺得可以跟你現在正在工作的角色最接近的動物，透過原始動物性的肢體模仿，找到一種半人半獸的地帶；試圖從這一個動物的身上找到人類角色可以擷取的動作/眼神/手勢等等。

為什麼要獅子？而且為什麼每一個人都是獅子？我們根本連角色都沒有，做獅子做什麼？而且我們也沒有做research？就直接做獅子？意義在哪裡？

我微婉地說，我覺得現在做這個練習沒有用，而且我們跟獅子又不是很熟，我只看過卡通獅子王；所以--

「那我們現在去圖書館看YouTube，在回來做獅子。」她一貫打斷別人的方式。

不管怎麼樣，因為她已經在她的筆記本上記錄好了，這就是今天她要大家做的事情，所以她一定要做到。

大家就變成獅子。（我受夠這個練習了！）

總之，本組總是會出現一堆莫名其妙的學術性討論，一點建設性都沒有！（這是氣話）有些話題或許有相關，但是這種女人間漫無目的閒聊的氣氛真的令男孩我震懾！我覺得她可以在她的履歷表上面的專長打上聊天，空泛地聊天。這真的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我又要下粗略的定論了，所以請不要筆戰！
我必須老實說，學音樂的，學文學的，或學舞蹈的和學劇場；有實戰經驗跟沒實戰經驗的，有失敗過跟沒失敗過的，有被講實話和沒被講實話過的；真的差很多。

我們這一組除了我跟Ligia之外，都是走空泛討論路線：
【我們希望前半段很verbal，後半段很animal】
【我們希望可以討論深入一點的話題，不要表面】<---這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
【我們希望觀眾可以透過一個驚人的事實，然後進一步發現他們其實跟角色是一樣的】<---對，然後呢？然後呢？不能講到這裡就停下來啊？
【我們不需要劇本，只要玩這個概念就好了，大家變獅子！】<----再叫我做一次我就殺人！

有些朋友對於法想法「畫面化」或者是「執行化」有很大的障礙；所以這些討論聽起來或許真的很深入也很動人；但是，這是沒有辦法呈現的？什麼叫做深入？連簡單的都講不清楚，觀眾看得懂才怪！？我知道好高騖遠是初學者的通病，但是本組已經昇華到了唐宋八大家的境界（我忘記有某一個朝代有會有一群文人雅士躲道山裡面討論一些相當空泛的話題～）

但是這些話我都沒有說。

我只有一度因為Sasha在我搬了一張桌子到舞台上之後，馬上跟大家說：「為什麼要有桌子？如果我們是在小一點的劇場裡面我可能還會贊成，但是這個劇場太大了，桌子看起來會很小。」

我內心的火山岩漿不小心滾了出來：「我不覺得這是個問題耶？劇場有燈啊？燈是拿來就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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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就在瘋狂的獅子遊戲裡面，還有必須扮演什麼心裡面伊底和動物面伊底，加上另一堆空泛的討論下，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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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ia跑來叫住我。這是五天來第三次。（你們知道，她真的是憋不住的女孩兒）
我們開了一個小會。

我一向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我不做些什麼，本組是否莫名其妙走向毀滅？（因為我沒有自信用英文帶領群體）

Ligia說：「Pao，我需要你的支持，你不能都待在旁邊不說話。」

我心中其實充滿歉意。

「我們一定要做些什麼，不然我真的會引火自焚。」Ligia的形容詞一項都很誇張，你不知道她到底是找不到對的字還是真的這麼認為。

「我們一定要準備好充分的資料，這樣他們才不會總是打斷我們的想法。」

我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被打斷，我下意識地認為，我被打斷是應該的，因為我講話太慢，我耽誤大家時間，所以你們沒有耐性聽我說完是有理的。

（編按：你的童年是怎麼了？你怎麼會這樣？她都要你變獅子了你這麼客氣幹嘛？）
（蔡柏：我就是那種「要是有錯一定是我」的那種人嘛！）

Ligia粗略地想了幾個點子，我給她一點Feedback，然後我們當下決定要去找導演談談；因為Ligia想的故事雖然有趣，但是其實已經跟伊底帕斯王沒有關係了；我不知道導演覺得這樣ok不OK，所以想說或許可以問問看。

我們跟Stephen到二樓的餐廳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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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不喜歡肢體劇場，我其實很有興趣做肢體的呈現；但是沒有一個清楚的概念或者是方向，肢體會變得很空泛；沒有意義，我寧願回歸角色和關係，這種說故事的方式我覺得還是比較吸引我。」我跟Stephen說；Ligia也贊成。

Stephen並不知道，（因為我沒說，我不想要搞得一副告狀的感覺，那樣很差，我不告狀的）本組姑娘們是那種暖身根本不會流汗的那種（Ligia除外）；我真的很想跳出來說，姑娘們！沒有流汗的暖身怎麼叫做暖身啊？你們來渡假的嗎？連暖身都閒累的演員還有資格說要做Physical Theatre嗎？太嬌生慣養了吧！

「Pao，你為什麼不跟大家說呢？」Stephen問我。

我腦中一片空白，只有閃過我偷偷扣他分數這件事情。

「這一個Devised Project的主要目的；就是你們現在經歷的這一個過程。」Stephen摸摸他光滑的頭說道，「我當然是希望戲也好看啦，這樣觀眾也開心；但是，真的真的，我跟Paul都認為，最大的收穫和痛苦，在這一個project裡面，就是『過程』。」

「這是為什麼我一直在觀察你們討論的狀況，Vee/Sasha一直在講，Crystal偶而插話；Fiona感覺意見也不多，你們兩個尤其明顯；你們被邊緣化了。」

他停頓。

「你知道邊緣化的意思吧？」他看著我。
「我知道，我，知道。嗯」


「他們話很多的人，也有很重要的課題要學，就是聽別人說話；聽你們說話；你們說話的權利跟他們是一樣多的，」他看著我，「Pao，我看你在課堂上的即興還有表演，我知道你一定有成千上萬的點子在你內心裡面翻騰，而且我聽說你在台灣是導演？（哼，我明明就是演員～），你要說出來，你要告訴他們，現在我要說我的意見，然後請不要打斷我，我希望可以花接下來的三十分鐘，跟大家工作我的想法。」

堅持。

這兩個字，竟然這麼重要。
Crystal曾經說，在美國，要是你沒有態度，要是你不開口，人家就把你當成屁。
身為一個海外求學的台灣人，我們的堅持在哪裡？我們的自信在哪裡？我不要再當好好先生了！我不是好好先生！我有脾氣的！而且我用中文講話明明就很快！我的即興很強的！我講中文的時候還蠻幽默的好不好！我有很多想法！我不是只會傻笑的呆呆亞洲人！我不是！

我不要被邊緣化。
憑什麼我要被邊緣化？
憑什麼我這麼配合妳當獅子但是我話講到一半妳就否定？

拿出你的guts來，Pao。


明天，絕地大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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