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頭很痛,心臟比頭更痛,剛才發生了甚麼事?怎麼記不起來?
風醒過來,看了看四周,他睡在自己的房間裡,現在已經是晚上二時四十四分。門此時打開,昌笑嘻嘻的端著一碗粥進來。
「主人,快吃粥吧,吃過粥便要吃藥了。」
風接過粥,「剛才發生甚麼事了?怎麼……」
「先吃了粥再說,你肚子應該很餓了。」
「剛才我……」風依然想不起從他跟冰分別之後到現在這六個小時之間曾經發生過甚麼事,以及他做過甚麼,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究竟做過甚麼?」
「甚麼做過甚麼?」昌臉上失去笑容。
「是不是又失控了?」
昌沒回答,「別想太多……」
「快回答我!」
昌別過臉,不說話。
「你不說,那由我來說。」龍琛在門外不悅的看了看昌,托了托眼鏡,慢慢的走進來。「王主,實不相瞞,剛才你的確失控,我差點成為你的晚餐!還有,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說明,你失控的情況已經惡化至第三階段。我不知道你的致激源是甚麼,勸你盡快找出致激源,不然將來這個空間只會毁在你手上。」
風看著昌,昌沒有正視他,也沒有說一句話。
「甚麼第三階段?」風著急問道。
「曾經……有一個學者將孽種失控的程度分成四個階段,」昌看著窗簾,欲言又止,「第一個階段……雖然失控時有攻擊性,但失控的時間很短,短得連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失控。第二階段,失控時間增加,開始在失控後出現失憶,失控時攻擊性加劇且失去意識,但被別人叫喚名字時仍可自動恢復意識而中斷失控。」
「第三階段呢?」風追問。
昌緊皺眉頭,「第三階段,失控時間可以增長至一兩天,已無法利用叫喚名字來喚醒意識的方法中斷失控。攻擊性很強,會將面前所有生物殺死才罷休……到了此階段,失控的情況已無法改善,只有令其遠離致激源才可防止進一步惡化……」
龍琛清了清喉嚨,補充道:「第四階段,孽種便會完全失去意識,盡情殺戳直至氣絕一刻為止。當年龍族就是因為坤陀.極.德義伽這頭已進入第四階段的孽種而失去近百分之六十三的子民!」
「夠了!」昌憤怒的大喝一聲,走到龍琛跟前將她整個人抽起,右手握拳準備揮向她的臉。
「住手!龍琛只是說實話,你打她有用嗎?放開她!」
昌慢慢將龍琛放開,不滿的盯著龍琛,龍琛也不甘示弱地「哼」了一聲,別過臉,表示不滿。
「龍琛,致激源是甚麼?」
「就是會令你刺激過度而做成失控的東西,例如坤陀.極.德義伽是遭毒打而令他嚴重失控。」
「如何會惡化成第四階段?」
「受過大刺激。」
「就是這樣?」
「不然你想怎樣?」龍琛又不滿的「哼」。
「我不能再受太大刺激……」
「並不是任何刺激,而是某種特定刺激!」
「特定刺激?」經龍琛解說,風開始明白是甚麼會令他失控,心中更肯定當年在月牙湖旁所發生的事就是令自己嚴重失控的致激源!
「那…假設我們知道致激源,接下來該怎麼做?」
「你真笨啊王主,既然知道當然就是設法遠離它!」
「如果無法遠離,那我還可以怎麼做?」
「還有一個辦法……」龍琛思索著,「聽說刻服致激源或者可以令失控的情況消失,但這只是個理論,從來沒有孽種能成功刻服致激源帶給他們的恐懼,不知道這個理論是否行得通……」
風下了床,沒理會昌和龍琛,蹣蹣跚跚走進浴室並關了門。看看鏡中的自己,臉和咀唇都出現了紫紺,說明心臟因失控已經超負荷;頭痛欲烈,表明玲龍石的能量損耗加重了身體的負擔。
(這樣也死不了,是祢還沒玩夠?)
扭開水龍頭,用水洗洗臉,只覺得心臟和頭一樣劇痛。
(為甚麼不乾脆一點?停了,便不用理會任何事……)
抹去臉上的水,再看看鏡中的自己。
(既然祢可以這麼狠心將爹娘妻兒都奪去,甚至告訴我連樣子也是別人的,卻何苦要留住我這條老命?真不明白……)
「主人……」
風關上水龍頭,扭乾毛巾,掛好,慢慢打開門。
「夜了,還不去睡?明天實習會沒精神。」
昌看著風好像快要倒下的樣子,心裡在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給他太多假希望,也恨上天為何還要向垂死掙扎的人多踹幾腳,而且那麼用力、那麼狠。
這晚,這房子裡彌漫著一股絕望氣息。
2.
風下班後走過雜貨店,買了一瓶蔴蓉回家。在電話中等待了一回,傳來冰的悅耳聲音。
「我在莉華家,可能要晚一點才來。」
「嗯……」
「怎麼了?」
「嗯?沒甚麼。妳來之前撥個電話給我。」
「好的。」冰就這樣掛線了。為甚麼風好像沒神沒氣的?
「莉華,風哥沒甚麼事吧?」剛好莉華到冰家一同做報告,有個人可以問。
「沒…沒甚麼。怎麼了?」莉華又忘記自己不懂說謊。
「只是這陣子沒空去看看他。」冰說時眼睛仍注視著電腦屏幕。
莉華裝沒事發生,繼續打字,「他是妳男朋友啊,要問近況的話,妳不是更清楚嗎?」
冰沒回答,心裡更覺事有蹺蹊。
叮噹——
「來。」風打開門,「妳有事要做的話,我送去妳家不就一樣?怎麼又要特地過來?」
「想見見你,跟你聊聊天。」冰關上閘門,「我總要找個藉口吧?難道你想我說一大堆『我想你』『我愛你』的肉麻說話?」
「哈…不敢不敢。妳先坐著,我進廚房拿給妳。」風笑了笑,走進廚房,不一會拿著一瓶蔴蓉出來。
冰接過瓶子,捉緊風的手,示意他坐在身旁。
「怎麼了?」
「我擔心你。」
風望向別處,頓了頓,「我有甚麼好擔心?」
「你可以騙你自己,但你騙不了我。」
風只是低著頭。
「蔽在心裡很容是蔽出個病來。」
風微笑地看著冰,拍了拍她的手,「一個…只有我自己才能解決的問題。放心,我有分數,不會讓妳擔心,我也不想妳擔心。」
冰捉緊風的手不放。
「不放心?」
冰搖頭,「記住喔,你想說甚麼,這裡也有人專心聆聽;你想安靜,我不會打擾你;你想一個人解決事情,我不會插手,我只是想你知道這裡永遠有人在你身邊支持你。」
風笑了,撫了撫冰的頭。「儍豬。」
冰微笑,表情卻是不安。
「可能…是心情不太好,放心,我沒事。」風嘆了口氣,「謝謝妳。」
「謝甚麼?儍豬。」冰撫風的頭。「要走了,報告還沒寫好,有事情想說便打電話給我。」
「嗯。」風用笑容安撫冰的不安。
「……可以抱抱我嗎?」打開大門離開前,冰向風懇求。
風呆了。「……可以。」
風將冰輕輕抱入懷中,冰把他緊緊抱住,好像怕風隨時離開她般。風撫著冰的背,叫她安心。
「嗯,好了。」冰放開風,天真的笑,「心情都變好了。」
「那就好。」風微笑著。
「我走了,再見。」
「為甚麼你不告訴她?」龍琛忽然在風背後出現,直叫兩人嚇了一跳。
「告訴我甚麼?」冰止住關鐵門的動作。
「關於王主的……」
風衝過去堵住龍琛的嘴,強行將她拉進昌的房間並關上房門。
「妳別多管閒事,這件事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風壓低聲線責備龍琛。
「怎會不關她的事?萬一惡化至第四階段,整個人界也會毁於一旦!」
「妳是存心跟我作對不成?」
「己經第三階段了也不告訴她,你對她而言有多危險?你是存心想殺害那人類吧?」
「妳別胡來!」
「哼,是王主你胡來還是我胡來?」
冰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罵戰,「風,怎麼了?」
風瞪了龍琛一眼,「沒甚麼。妳不是要回家做報告嗎?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我只是擔心你而已,自己回去就好。先走了,再見。」
風打開房門、步出客廳,冰已經關上大門離開了。
「哼!」龍琛盯著風,一臉憤怒怨氣,「別以為自己很有型,你只是頭孽種而已!若不是我力量比你小,我早就把你殺了,還會在這裡被你臭罵?真有那個本事的話就不會惡化至第三階段了!臭神氣!」
「妳放心,」風瞪了龍琛一眼,「不會要你憂心就是。」
「是嗎?克服得了致激源引發的特殊激烈反應再說吧。」龍琛「嘿嘿」冷笑兩聲,「若果受致激源刺激時能強迫自己清醒面對恐懼也不失控,我就會放心,不過這樣一來你不精神崩潰才怪!哼!」說完,龍琛又消失了。
風在思索著龍琛所說的話,也許,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胡亂殺人,精神崩潰甚至自殺,必要時也是一種解決方法……
3.
「我知道你還記得我……」
夢中的月牙湖畔,耳邊響起那陌生的深沉聲音。
「是誰?是誰!」
「你很害怕見到我嗎?」
「不要在這裝神弄鬼!」
「對了,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是當年蔣宏天那混球派來殺你的人。」
忽然發現自己倒卧地上,全身無法動彈,左手傳來一陣劇痛……怎會這樣?左手掌那道傷痕再次變成當年的傷口!此時連想叫也叫不出聲,身上所有因當年而留下的疤痕都在流血……
「你怕甚麼?」
一個男人用腳踏住背部那道傷口!
「怎麼不大叫?」男人用力踏了兩下。「看來你的身體還記得我。」說完,男人的手開始在自己身上遊移。
住手!
「對不起,當初不是你舅父叫我來殺你,也不會發生這種事,全都是因為你舅父!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舅父!」
住手!住手啊!
「放心,我不會要你死,我只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
「住手啊!」
「是你住手才對啊王主!」
這一聲大叫迫使風張開雙眼,看見自己此時正捏住龍琛的頸,而龍琛為了反抗,一隻腳用力抵住風的胸口,她一發力,風即向後來了一個後手翻化解。
「……怎麼了?」
「我就是不知道你怎麼了!做開口夢我也算了,還忽然捏住我的頸大叫『住手』,差點要把我捏死!我怎麼知道你又在發甚麼神經!」
龍琛狠狠地大力「哼」了一聲,便又躺回被舖上大被蓋頭。
風坐在床上,看著大被矇頭而睡的龍琛背影,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身體沒辦法忘記那次慘痛經歴,左手手掌那道疤痕似在提醒自己當年所發生過的事。連做夢也可以令自己陷入一片驚慌失措之中,又怎麼能說克服便克服得了?
龍琛說過要強迫自己清醒地面對恐懼……
怎麼一直沒想到過?每次失控之前不都是有種想逃避的想法嗎?是不是因為心裡想逃避所以才會失控?再說,剛才即使做了這樣一個畺夢,也沒有失控,而只是誤把龍琛當成傷害自己的人而加以反抗吧。
清醒地面對恐懼,或許能幫助風把他長年積存的問題得到完美解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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