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叮噹──
「來啦來啦!」銀狼去開門,「進來!」
風微笑點點頭,步進房子裡,「這裡蠻大的,阿嫂呢?」
「在廚房,來來來!」銀狼推風進客廳,「坐坐坐!在這裡等吃!很快便可以吃了!」
「我志在吃,也沒打算要幫手。」
「大恩人啊!這頓沒菜飯希望你別介意!」銀狼嫂在廚房大叫。
「妳太客氣啦阿嫂,我又沒幫過妳些甚麼。」
此時兩頭小狼跳上風的大腿爭相舔著風的臉,「哎唷!行了行了,舔得我很癢啊!」
「臭小子!回去!你看!恩人的臉都被你們舔濕了!真沒禮貌!」銀狼說著要打他們,風阻止牠。
「高興便好,別動不動喊打喊殺的。」風抱起兩頭小狼放在地上,「大兒子呢?」
「在房溫習,我去叫牠……」
「不用了,由牠去溫習吧,小朋友溫習功課時別打擾牠。」
「對了,說起來怎麼你兒子不來?」
「他要實習,今天剛好當夜班。」
「咦?他唸甚麼?」
「醫科。」
「原來是大醫生嗎?」銀狼雙目發光,「臭小子,你們有風哥兒子一半我可真的安樂囉!」
「今年最後一年實習,成功過渡才算是醫生。牠們還小,長大後可能比阿昌那孩子還要厲害呢!對吧?」
小狼們一同嚎叫、搖著尾巴,表示贊同。
「啊……是恩人啦!」
銀狼的大兒子從房裡出來,揉了揉眼睛,「對不起,剛才在溫習,有失遠迎,請寛恕在下無禮。」
「我打擾你溫習是我無禮才對。」
「在下冒昩,未知恩人應作何稱呼?」這個約十一、二歲的小朋友說話起來很儒雅,真的難以令人相信他就是銀狼那粗老頭的兒子。
「在下複姓端木,單名風,未請教?」風雙手抱拳。
「晚生爾倫見過端木兄。」爾倫恭敬的向風拱手作揖,「啊…我都忘了,現在人類的禮法已不是這樣了,請端木兄見諒。」
「不要緊。」風讓開一點位置,讓爾倫坐在他身旁,「有人這麼跟我說話我還更有親切感呢。這一年在人類世界唸書,能跟人類做朋友嗎?」
「這個…」爾倫臉有難色。
「喂!大笨狼!收拾桌子開飯了!」
「來!」銀狼把風拉到「主席位」,「先坐下,一會兒便可以吃!」
「好的。」風笑了笑。
「端木兄,我進廚房幫忙一下,失陪。」爾倫作了個揖,便走進廚房幫忙。
風此時才有空看看房子的佈置。四周推滿雜物,客廳就只有一張破舊沙發和幾張舊摺椅,那些舊摺椅應該是大牌檔用舊了的那些,連桌子也是大牌檔用的那種,用「雜物房」去形容這房子也不為過。這裡還有一台有點雪花的電視機,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在後街那家專門收購二手電器的店舖買回來。看來銀狼牠們一家這一年也不太好過,不過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即使貧窮還是快樂。銀狼以前也應該是魔族裡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吧?蔣宏天要脅的,想必定有某些獨特的能力、有利用價值才會花功夫……銀狼牠們一旦選擇以人類身份在此定居,便要放棄那些與生俱來的獨特技能,變成普通人在這裡才能繼續生活,一下子改變那麼大,牠們能適應嗎?
一陣香氣打斷了風的思緒。
「椒鹽九吐?很香啊……」
「對啊!恩人的鼻可真靈!」銀狼的妻子拿著一碟椒鹽九吐放在風的面前,「不用客氣!恩人,起筷吧。」
風終於有機會有看銀狼嫂的人類型態,她像個普通大嬸,不過手臂粗壯得很,男人可能也不及她孔武有力。
「待爸爸把所有菜都端出來再吃吧。」爾倫拿著飯煲,放在一旁,「我幫你勺飯,端木兄。」
「我自己來便行了。」風微笑地婉拒,「大家都坐下吧,別都只在服侍我的樣子,這樣我吃不下啊。」
銀狼一口氣拿著四碟餸菜,「這頓飯的主角是你啊!當然要服侍你吃!」
「大恩人啊,我們家沒甚麼錢,也沒可能送些甚麼名貴東西答謝你的救命之恩,你就讓我們服侍你吧!」
風皺眉笑道:「阿嫂,別這麼說,我根本沒有救過妳們,只是把妳們帶來這裡受苦啊,這次來吃飯是因為我視妳們一家是我朋友,若果妳再這麼說我可要回家了。」
「哎啊不要啊!不要啊!」銀狼怕得不住搖頭,「把恩人氣走了怎麼辦?」
「大笨狼!」銀狼嫂用筷子敲打銀狼頭頂,「住口吧!人家不被你吵走已算好了!」她拿了一對乾淨的筷子給風,「恩人啊,這對筷子新買回來的,放心用吧!碗筷也是新的,保證衛生,放心吃!」
「我這樣來吃頓飯要你們這麼破費怎麼行?」
「哎呀!你可是我們的恩人啊!別這麼說!」
「恩人有名的!」銀狼不滿道,「別恩人前恩人後這麼叫他!恩人,對吧?」
風被他這句說話弄得哭笑不得,「阿嫂,叫我風便可,真的別『恩人』『恩人』這樣叫我,這樣會令我沒心情吃飯。」
「對不起,風哥快吃吧!來!起筷!」
「好,你們都坐下,起筷!」風拿起筷子,但三人仍坐在一旁不動,只是看著他……
「你們這樣看著我…我吃不下啦,來,一起吃!」
三人此時才拿起筷子,不過他們只是拿起筷子,眼睛依然看著風,沒有想吃的意思。
「怎麼啦?」風放下碗筷。
銀狼嫂面有難色,「風哥啊…真難為情…是這樣的,我們還不太懂怎麼用筷子…」
風看了看他們三人,三人也不好意思的低頭。
「不要緊,我教你們。」風溫柔的笑了笑,「在這裡生活,衣食住行也要像個本地人對你們來說的確是件苦差,花點時間適應便好,你們一定應付得來。」他拿起筷子,「首先這樣,然後這樣…你們試試。」
爾倫看著風一步一步的學,很快便將面前的西蘭花夾起,放在自己的飯碗上。銀狼嫂失敗了三次之後,第四次便能夠將青豆夾起,開心得不得了,至於銀狼……
「喂!大笨狼!你再這樣失敗,風哥真的沒餸菜可吃啦!」銀狼嫂不滿地用筷子打銀狼的手。
「不要緊不要緊。」風看見銀狼的狼狽樣,忍笑忍得很辛苦,「自古成功在嘗試,多試幾次一定可以,不用氣餒。」
銀狼聽後立即充滿自信,認真地嘗試,經過二十多次之後,牠終於夾起了一塊肉片……
三人看著牠慢慢的將肉片移到碗裡的時候,摒息靜氣。
銀狼全神貫注將肉片放進碗裡!成功了!
「我…我成功啦!」銀狼開心得整個人跳起,「我懂得用筷子啦!」
「噹!」銀狼嫂用筷子狠狠的在銀狼頭上敲下去,「大笨狼!成功便成功,你叫甚麼?有人客在啊!真叫人笑話!」
「成功了便好,那以後你們都可以用筷子了。」風拿起了水杯,「我們以水代酒!乾杯!」
「乾杯!」三人拿起水杯,各人臉上都露出感激的笑臉。
2.
「阿嫂的廚藝真了得!那味炒肉片更是極品!」風喝了口熱開水,「有空的時候真的要妳指教我一下。」
「哎唷…你這麼說我可是會難為情啦…」銀狼嫂不好意思的搖頭,「指教可不敢當,找天切磋切磋吧!」
「謝謝你們這頓飯!」
「該是由我們說謝謝才對!」銀狼拍拍風的背,「叫你來吃飯,你還教我們用筷子,怎麼算都應該是我們謝謝你才對啊!」
風搖了搖頭,「要算的話我可是間接連累你們要到這裡受苦…」
「哦?」爾倫停下切蘋果的動作,「端木兄何出此言?」
「蔣宏天之所以會要脅銀狼,還把你們都困在那區域,原因也只因為我……說起來,應該由我向你們道歉…難得你們一家都不怪罪於我……」
「哎唷,風哥你這麼說也太不合情理了。」銀狼嫂將切好的蘋果端到風面前,「光‧天陀的目的也不是單單為了玲龍石,以他這麼大的野心來看,魔域受牽連也只是時間問題,若果沒有你,恐怕情況會更糟!有個人能克制他,我們開心也來不及呢!」
「況且端木兄你教了我們怎樣用筷子。」爾倫補充道,「學校的老師也不會教導我們用筷子的竅門,我們的親友也不會有空教導我們這等瑣事,故此這一年來這些瑣碎事一直都做得不好,有了端木兄,我們在生活上便有了能請教的老師,日後可真要端木兄多多指教我們有關在人界生活的一切。」
「爾倫你言重了,人情世故我也不太懂,說來可真失禮,當了這麼多年人,竟也一事無成,像我這等粗漢又有甚麼值得你們學呢?」風嘆了口氣。
「別說這些,來,風哥,快吃蘋果吧!都快生鏽囉!」銀狼嫂熱情地將蘋果遞給風。
風微笑地接過蘋果,吃了一口,他低下頭說了聲謝謝。
「謝甚麼?要謝謝我們,便快點吃了它。」銀狼嫂微笑說。
風感激地以微笑回應。
「夜了,我也是時候要回家,打擾你們這麼久真不好意思……」
「別這麼說,難得你賞臉來這裡是我們的榮幸才對!」
「若端木兄不嫌棄,容許我送你回家好嗎?」爾倫恭敬的問。
「這會打擾你溫習啊。」
「不怕,剛才用饍以前已經溫習完了。」
「就讓爾倫送你吧,這附近很多小流氓的。」銀狼緊張的看著風。
「這…」風看著三人誠懇的目光,「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有勞了。」說著,微笑地抱拳。
「煩請端木兄稍候片刻。」爾倫作了個揖,便走進睡房,沒多久便變成一頭狼步出房間。說起來牠的樣子跟銀狼和銀狼嫂並不相似,反倒像頭西伯利亞哈士奇犬,黑白銀的毛色,左邊藍色和右邊綠色的眼珠子,眼神雖然有點凶,但可感覺到牠的善意。
「謝謝你們從沒怪我害你們到這裡受罪…」
「哎呀,都叫你別這麼說!你根本沒有害過我們!」銀狼不悅的說道,「爾倫,風哥安全回家才准你回來!」
爾倫點了點頭。
「那再見了。」風跟爾倫向銀狼嫂和銀狼辭行後,經過附近一個小公園時,風停下並向爾倫打了個眼色,示意往一張石椅坐下。
(爾倫,上來。)風拍了拍石椅,向爾倫微笑。
爾倫一躍便跳上石椅,俯下再恭敬地抬頭看著風。
(剛才都沒空跟你聊天,既然不阻你溫習,賞不賞臉跟我聊一會?)
(當然可以。)
風摸了摸爾倫的頭,並示意要爾倫將頭放在他大腿上。
(這怎好意思?)爾倫側了側頭。
(不用怕不好意思。)風對著牠笑了笑。(不這樣做人家還以為我跟你在幹啥呢!)
爾倫乖乖的把頭放在風的大腿上,風則輕柔的來回撫摸著他。
(對了,剛才談到跟人類做朋友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啊…這個…)爾倫垂頭喪氣。
「怎麼啦?」風溫柔問道。
(可能是年紀和背景相差太遠,總是覺得人類太無知,我想是我的自大想法在作祟吧。)爾倫搖著尾巴,從喉嚨深處發出「鳴鳴」聲。
「哈哈。」風忍不住笑了兩聲。(其實人類也不笨,起碼在某些方面他們很聰明,也很可愛。)
(願聞其詳。)爾倫抬起頭,轉注的看著風。
(例如在感情方面…這方面我很差,都是人類教我的,好像有…友情、愛情、親情,有時候人類的確很討厭,也很奸詐,恨不得把他撕成碎塊然後大吃一頓,不過這類人也只是小部份,大部份的人類也蠻可愛的。)
(咦?會嗎?)爾倫傻傻的看著風。(可能是我存在偏見吧,古時人類還懂得甚麼叫尊重,現在可不一樣了,連對自己賴以為生的區域也沒半點敬重珍惜的心。)
(沒辦法,時間不會一直停留,我們也沒可能一成不變,不是嗎?)風溫柔地撫摸爾倫背部。
「你毛很多,摸得真舒服!」
(原來端木兄一直把我當狗摸?)爾倫發出「嗚嗚」的低沉警號以宣洩不滿。
「哎啊,別這樣啦……我說笑而已。」風拍了拍爾倫的頭。(我只是覺得狼的毛的確比狗毛好多了。)
(這還用說?)爾倫搖著尾巴,嘴巴微張,有點沾沾自喜。(那端木兄呢?你跟人類相處得好嗎?)
(還不錯,不過我的樣子經常惹麻煩。)
(哦?)爾倫舔著風的手。(人類經常以貌取人…我在學校也是這樣,那些人類子孩看見我的樣子都說我怪……)
(你介意這些?)
(怎能不介意?)爾倫抬頭看著風,眼神有點凶。
(哈!若果你是我,你準會被人類氣死!)風微笑地摸著牠的大耳朵。(我可是經常被人類誤會是女生。)
(這你也忍得了?)爾倫「嗚」了一聲。
(習慣了,更何況每天都有人這樣說?就算他們無知好了。既然你都說他們無知,跟他們計較那麼多幹嘛?何苦要自己委屈?對吧?)
(嗯…)爾倫把頭枕回他腿上。(說得也是,他們這麼笨,我這麼聰明,為何要自己因為他們的蠢話而生氣?)
風忍不住笑了笑,「你跟銀狼真的很像。」
(是嗎?)
(但銀狼人緣好,這點你得跟牠學習了。)
(既然端木兄這麼說,父親處理人際關係方面應該不賴。我會向父親好好學習的,謝謝端木兄指點。)爾倫撲向風,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舔著他的臉。
「啊!別這樣!」
「風哥。」冰在不遠處跟風揮手,並走了過去。
風有點不情願的微笑。
(端木兄,她是…?)爾倫從石椅跳下來,回頭看著他。
風沒回答。
「怎麼你會在這裡?」冰步近爾倫,「這頭狗…?」
爾倫聽見「狗」這個字便從喉嚨處發出嗚嗚聲,露出了又長又尖的犬齒,加上凶狠眼神,把冰直嚇得倒退兩步。
(爾倫,忘了嗎?)風撫摸著爾倫的頭,「別這樣,她沒惡意的。」(她並不知情,別老是自己生悶氣。)「不用怕,牠只是不知道妳不是有惡意。」
「噢…準是我身上的香水味…聽朋友說狗狗一向不喜歡香水。」
爾倫看了看風,風給牠一個微笑,牠才把凶惡面容收起,小心翼翼地圍著冰走了個圈。
冰看著牠,有點害怕。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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