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DH 迪雲 / Season Spring / 016.~020.
016.
曾經他以嗤之以鼻又或是些微慍怒的語調這樣對那抹笑顏說著、到底要幹這些事情到什麼地步你才會甘願?
然而他只在錯愕的那秒沉默了那刻、待再度啟口時他淺淺地勾起嘴角,並非平常時的那抹大幅度笑顏,而是淺淺地、像是石子穿越水面那般地沒入水中,不留一點痕跡但卻是真正存在過的……
「只要是為了你,做什麼事我都甘願啊。」
似風般如此清淡隨意的嗓音,但句裡的每一字所編織而成的話語──卻是他內心最真實的呢喃。
曾經他失控的口不擇言,再傷人再苛薄的句子都曾從他的薄唇語出。他知道自己當時說出的話著實地傷了他、但撇過的視線卻無法允許他低下頭對他說一聲Scusa. (註三)
「我知道恭彌現在說的話並非是出自於真意,所以不管是再難過的話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皺緊眉頭像是快哭的表情卻勉強自己擠出一抹笑容、那比哭還要更醜的笑容此刻卻無力地綻放著。試著放輕語調、他圖的目的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過於低沉的嗓音洩漏他的內心──
僅僅是這麼簡單卻又令人不忍的目的罷了。
像是幻燈片似的切過一幕又一幕、突然湧起的回憶閃過他的腦海,而在下一刻那一些影像卻在瞬間嘎然停止,自回憶中那抹令人不忍的笑容轉自到面前正朝他一步步接近的男人身上──然而在兩人還距離著幾步腳印時,他停止了。
「讓我陪你走一段路吧,恭彌。」
唇角微微勾起,他對著仍保持著警戒心瞪著他的雲雀恭彌說著。
而他,在沉默不語後的五秒輕微頷首,然後便自顧自的邁出步伐往前踏出。曈中閃過的一絲璀璨、迪諾原本勾起的唇角在見到雲雀恭彌的回應後悄悄的往上抬升了小小地五度角。
對於這僅剩的一公尺啊、親愛的你是否已經準備拉起那端緊繫著愛人的繩頭,然後以自己那濃濃地愛意逐漸減縮彼此的距離了?
017.
迪諾其實是一個心思很單純的人,他要的其實並不多。當你聽到他說出他的要求時,你無法克制自己的曈中反映出的驚訝,你甚至會有些錯愕的心想,就只是這樣麼?
在雲雀恭彌佇下腳步回過身瞥了他一眼時,迪諾明白這樣與他拉近些微距離的短暫路程已經結束。那一段連三公里都不到的距離只有腳步摩擦地面的聲響,完全沒有一點嗓音吐息的路程卻讓迪諾異常滿足。
站在門前雲雀恭彌自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在找出可以開啟門扉的那一支後,他插入門孔轉了一個角度之後便傳來清脆的喀擦聲響。將門往內推至一半,雲雀恭彌轉過身瞥了眼依然站在外頭的他,緊抿唇之後他低沉的嗓音藉由空氣傳送至外頭那人的耳裡──
「喂,要不要住一晚?」
或許是今天發生太多令他感到意外的事情,導致迪諾在聽到雲雀恭彌的這般邀請時、他甚至以為是自己的過度幻想所造成的。對上雲雀恭彌冷然的曈眸,迪諾往前踏出直到佇立在他面前,大掌抵著門擁有的厚度來支撐自己頎長的身形,然後他微微傾身──
那像是春日緋櫻輕拂過掌心的那般輕柔,刷過他蒼白薄唇的觸感是如此的輕柔、如此的令人感到備受呵護……並沒有在更加深入地,他在輕輕落下一抹無形痕跡之後,便往後退開,
「不了,這會造成恭彌你的困擾吧?但還是謝謝了哦!」
他在語畢之後便旋身踏出步伐往外頭走去、頭也不回地像是不給自己後悔餘地般的快速遠離。不斷不斷地縮小是那抹蜂蜜色的背影,而望著那抹身影消失在轉角處的則是那雙載滿恍然的黔色曈眸……
你是可以躲開的,躲開那彿過你唇瓣猶如花朵觸碰般地輕吻──但是你沒有。如果在他傾身之時你已預料到他的下一個動作、那麼沒有躲開的你,是否早就在期待這一刻的到來?
然而真正的答案卻消失在那扣起鎖鏈的門扉後頭。
018.
在男人的視網膜裡透著的往往是由黑白兩色所構成的世界。
親愛的你、請試著與他的世界同步吧──如果你夠了解他、如果你夠愛他,那麼你一定可以在那白與黑交織而成的迷宮中,發現那小小的身影蜷曲在九十度所垂直的角落上。
或許你見到的形象並不是雲雀恭彌的面容,他可能是一朵凋零的碎花,也可能是一滴逐漸迷失在清流中的無形露珠──然而真正的樣子並非每個人都看過,連身為掌控者的雲雀恭彌在實際上也對於自己內心的形象感到無比茫然。
或許就真的如同人所說的那句諺語、當局者清,旁觀者迷。已深望那人許久的他,在小到不能再小的機率慫恿、連當事人都未發覺的情況之下就這樣潛入他的內心。
最貼近、最能感受到那黑白空間瀰漫著的孤獨氛圍盤旋在自己周圍……
Guida di me, mi lascia fedeli nelle più primitive te── (註四)
迪諾曾經在那雙黔色雙眼的瞪視下將自己的視線轉向窗、然後以著輕到不能再輕的話語呢喃著──你內心的自己要我救贖他呢。儘管那淡的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但終究還是一字不漏的傳近他耳裡。
其實雲雀恭彌在當下對於迪諾所說的這句話語並不苟同,甚至他的反應是撇過臉說著少自以為是了。或許當下的他是因為被說中了最深層的那股欲望而直接排斥著、又或許是對於迪諾比他自身還要了解自己而感到抗拒著。
孤傲的王者總是不希望自己是完全被看透的,就像是故事中那國王新衣般的、如此裸露著自己,卻絲毫不自覺自己在過程中已被逐漸看透。
翻過身,在深夜中他任由冰冷空氣圍繞著自己躺著的身軀。朝上空他伸出手,當五指逐漸遠離彼此後他見到了那之中倒三角的間距,然而在此刻他才深刻的明白到,原來自己什麼都沒擁有過。
如同過往雲煙般地逐漸蔓延那輕淺的氛圍,曾望去的那些景象,曾聽見的那些聲響,曾聞過的那些氣味,曾彿綽的那些事物──儘管以為在身旁的那些永遠不會離去,但就算不會離去也從不屬於自己。
逐漸崩塌的那處角落在不知不覺中已任由裂痕往四周攀爬,然而在你真正了解到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以逃避來面臨狀況時、那長期堆砌起的斑駁磚牆也會隨之崩潰,伴隨著你長久以來的偽裝──一起崩潰至不留一點殘骸。
吶、閉上眼傾聽你自己的內心吧,雲雀恭彌──
對於現狀你並不滿意、你厭惡於這樣內心擺盪不定的自己。你是個有情感的人,你渴望自己能夠真正擁有著屬於自己的那樣東西,所以你將會讓自己、也必須讓自己踏出這段旅程──為了尋找那樣東西的旅程。
而或許,你會允許自己身旁有個人陪伴也說不定。
019.
清新的晨間濕氣伴著遠方魚肚白的天色逐漸蔓延,雲雀恭彌在睜開涅色雙曈的同時將視線瞥向掛在牆上有著秒針經過而發出輕微聲響的時鐘。
現在是六點半,然而他在昨夜則是到凌晨三點十七分才入眠。或許他只是故意撐到這個有些微晨光的時辰才逐漸醒來,好讓自己為了昨天的一夜未眠找個像樣的謊言來掩飾。
已習慣於義大利那樣四處奔波的生活,所以就算在遠方他也養成了隨時以西裝來包覆自己纖細的身軀。不知道在何時養成的行為、只要一成了習慣就很難再改變,就像他已習慣看見那男人對著自己所綻放的燦爛笑顏。
在鏡前繫上深色領帶之後,他轉身踏出腳步直至玄關處,將那符合自己腳掌長度26公分的皮鞋套上之後他轉開門把──而自那門扉逐漸拉寬的視線中、他望見了一抹模糊的蜂蜜色身影佇立在外門牆外。
雲雀恭彌斂下眼、他裝做沒有見到那抹身影的存在,同樣地也裝做自己沒有窺視到自己內心的那番波瀾。在將鑰匙脫離自已鎖上的門把後,他轉身對上的是已踏出腳步朝他跨近的他。
緊抿唇不語地、那雙琥珀色的雙眼就這樣深深地凝視著眼前一直維持著忽略他視線的男人身上。雲雀恭彌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來自他眼曈中所散發的含意、而那如針般地刺激著他的神經令他無法忽視。
握緊拳頭後再度鬆開、雲雀恭彌在頓了頓之後邁出腳步往外踏出──然而在左腳已準備踏出步伐時、那垂於身側的右手在擺動弧度的剎那被一股來自掌心所傳遞的溫度緊緊地掐住纖細的手腕。
「呃、恭彌,早。」
慌亂且斷續的道早自迪諾唇中語出,那雙琥珀色的雙眼不停地轉呀轉著、然而再怎麼靈活地轉著他的視線總是不會安定地望著雲雀恭彌……像是在逃避什麼似的、那樣的不斷望向四處。
喂,看著啊、不要轉移視線。
一切舉動被緊緊地網入他的視網膜內,他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怒氣,緊抿唇他甩開握緊他手腕的大手、狀似優雅的動作卻包含著由怒氣促升的力氣揮舞著。對於這樣的反應迪諾愣了愣,他轉頭錯愕地望著那甩開他的手之後逐步離開的背影──然後在一個轉身箭步後他踏上他踩過的步伐、
「恭彌、不要逃避我啊!」
再次地緊握住、那自掌心中不斷傳遞的顫抖著實地滲入那像是一折便斷的纖細手腕內。沉著臉地不讓任何人瞥見他的表情,而在那看不見的角度之下、一抹向上微微彎起地幅度勾起唇角自雲雀恭彌白皙的面容上烙下一抹新月般的淺痕。
這種不要逃避什麼的話……
雲雀恭彌再度甩開被他緊握的手,然而在傷痕逐漸佈滿那雙琥珀色雙曈之時、一抹與晨間溫度媲美的低溫觸感緊緊地反扣住自己的手腕。
在甩開之際雲雀恭彌反握住那隻比自己黝黑許多的手腕,一個轉身踏步之後、他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擰上那位於頸邊的襯衫領口,仰起頭他對上那雙閃爍的琥珀色瞳眸──
「哦──不要逃避,是嗎?」
在語畢後他望見意料中那雙不自覺而瞠大的雙眸、雲雀恭彌滿意地勾起唇角之後,扯著領口的那隻手猛然地向自身拉近、在那瞥過眼的剎那迪諾明顯的望見雲雀恭彌的眼神似乎有點不是那麼如以前一樣──
噢、就像是終於願意起身追逐真實自己,而不是再度蜷縮於那小小空間的小羔羊。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縮短好幾,雲雀恭彌在傾身之際將唇靠近至他的耳邊、循循吐出的氣息描繪著男人的耳廓。而在這舉動的下一秒、自雲雀恭彌唇中吐露而出的清冷話語卻在男人耳畔間迴盪許久……
或許,這句話在他死了之後依然是會被內心遺忘的──但卻也不可否認的、這句話也會成為銘刻於迪諾內心中那最後忘記的一部分,永遠的成為著最後忘記的那小小部分。
「我沒有逃避,也不打算逃避。」
對於逃避這兩字,我是不會再從你口中聽到的。
020.
「噯,我還是感覺很不可思議啊──對於這一切來說。」
更加握緊掌中的溫度,男人仰起頭任由琥珀色的雙眸將那片淡色天空網入曈中。勾起的唇微微上揚著角度,那自唇縫間所沁著的小小甜味讓他感到無比幸福。
如果這真的是夢的話,真的希望不要醒來吶。
「所以你是想要離開的意思?反正對我來說也沒差就是了。」
「欸、慢著恭彌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在慌亂的語調內流露而出的是無法隱藏的愛意,雲雀恭彌微微瞥過一眼,儘管沒有笑出聲來,但還是可以明白他對於迪諾這樣拼命的解釋感到好笑,也感到喜悅。
噢,是的,喜悅,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喜悅蔓延。
「恭彌,你看上面。」
隨著迪諾的視線朝上,雲雀恭彌在頓了會之後也隨著仰起頭。此時此刻映入眼簾的是滿滿被緋色點綴而成的世界,隨著清風流於空氣之中、那差不多只有指頭般大小的花瓣在之間飄然起舞、
在花瓣旋著身子朝下墜落之時,迪諾伸出手將掌心攤開、直至第一片花瓣安穩地落在他掌心中央時,那猶如孩子般純真的笑靨在此時自他唇間甜甜地綻放著。
一片,二片,三片,四片,五片──然後緊緊地收起掌。
再度攤開時,五片櫻花瓣排列至掌中央組合成一朵有著些微縫隙卻還是呈現完美姿態的一片緋色雪片。迪諾側過身對著完全將他行為看在眼裡的雲雀恭彌淺淺一笑之後,他將雲雀恭彌垂至於腿側的手握起、便將他的掌輕輕地疊放在自己那有著花瓣的掌上。
然後,手指輕輕地往上握起,將之十指扣於彼此指間的細縫內──
「Grazie, Kyoya.」(註五)
當飄於天際的花瓣輕輕拂過臉頰落至肩上時,那含著深深真摯情感進而濃縮的話語在此刻自那薄唇吐出。是簡單卻又是在此時此刻最能表現出他內心澎湃的象徵,親愛的你是否能夠明白這句話最真實的涵義是什麼吶?
不斷不斷的縮減、由一開始的毫無接觸開始往前邁向腳步,然後到達中央的徘徊地段他們不斷的在那一萬一千三百二十公里與一公尺之間尋找著分界點,最後終於在一公尺內不斷的往前逼近直至毫無一丁點距離阻礙──
謝謝你。
緊抿唇的不語,藉由覆於掌中的花瓣將彼此的溫度傳遞至彼此。
謝謝你──
緊抿唇的不語,他與他在同一瞬間闔上雙眼感受著輕拂過睫毛的香柔濕氣。
謝謝你……
緊抿唇的不語,他們之間的十指交握在此刻已讓時間為他們停止──
謝謝你,我愛你。
如果真是夢的話,那就這樣一直讓我沉睡下去吧。
註三. Scusa. (抱歉.)
註四. Guida di me, mi lascia fedeli nelle più primitive te. (指引我吧, 讓我忠貞於最原始的自己吧.)
註五. Grazie, Kyoya. (謝謝你, 恭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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