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猶如春雨一場,忽冷忽暖。
聽說聖地牙哥古堡酒店暫停營業,人們爭相訂座,一些念舊,另一些懷着一顆好奇的心。這樣的告別儀式,既短暫,且荒唐。回憶是情感的基礎,若與此物沒有過去,怎會忽然覺得失去後有多麼可惜?火花一樣短暫的癡情告別,道是有情卻無情!
在澳門只有寥寥可數的高級酒店時,聖地牙哥不是很多人消費得起的場所。今天大型酒店度假村林立,她,成了一個讓人偶然回望的風景。近年,我也偶然回望她,記起她的可望而不可即;記起與中學同學路過,在門外拍了一張照片;記起曾經的也是唯一一次的情侶聖誕大餐。如此而已。
周日路過藝術博物館,記起那個與我談不上有交情,也不能說是陌生人的林格。這小伙子在藝博館開了個展覽,題為“未命名遊記”。在他展出的關於澳門北區的三十幅明信片格式的插畫中,一個孤單的影子或憂傷或徬徨或茫然地,流連於過去或即將過去的景物中。一種“未命名”的牽連忽爾伸出藤蔓,纏上了一個不知所措的我。他怎麼就知道了呢?
物是人非,或物非人是,是人生際遇的常態。除非那個地方那條街道那所建築,的的確確與我的人生有着深厚的交集,要不然斷然不會教我懷念。舊物碰上舊情,有時還會生出與懷念截然不同的反應,令人望而卻步。所以有時候路過某個地方,想要逃避的感覺,莫名湧上心頭。
在北區居住了十年,但很快我便忘了她。倒是那個我成長的老區,如今變了不少,而每次經過她的周邊,我都像林格繪畫的那個影子,身在其中又徬徨張望。別了,仰天長嘆,無聲無言。人的情感何其相似,即便畫中的景不是心中的景,卻無礙穿越時空的驟然悵惘。
林格這樣形容“未命名遊記”的主題:“儘管以為自己忘記了,但仍舊會在不經意的瞬間記起。”誠然,他說對了。我竟在看他的展覽,那麼不經意的瞬間,掉進回憶的漩渦中瑟縮徘徊。
那些念念不忘的風景,也如春雨一場,忽冷忽暖。
(原載澳門日報) 水 月 2017.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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