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燈紅酒綠的十字街頭,你緩緩走來,眼神接觸的瞬間,彷彿,早已約定,不見不散。
緣聚的時間點,可能是一次陌生的相逢,也可能是一次相逢的陌生。岔路從來都不缺,人,缺的是那麼一步的緣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轉向何方,遇到和錯過的同時發生。有一首歌《天各一方》,曾路德猶如天籟的歌聲,配上俞崢溫柔的獨白,宛若一個人獨坐,溪流涓涓,既有情愛離愁,又有人世感悟,幾句獨白過後,“誰令我能情深一片,令我輕柔如水清澈,令我心靈回復恬靜……”,悠悠響起。十來歲初聽這首歌,對於情感的熾烈與放下的安然,無從體會。等到人生走了幾許岔路,經歷了幾許相逢和錯過,當俞崢的獨白再次在耳際迴旋,那份假如在街上偶然遇上,我們“或者會點下頭,問候一下,然後已經唔知講咩好”的陌生,如同山澗穿過卵石,淙淙而去;蜻蜓點水,去如輕風。瞬間化作追憶,無從捉緊的是輕輕掠過的心境。
愛的時候情深一片,幾番苦澀思量之後回復恬靜,是情深緣淺、相忘於江湖的境界。真有人可以忘掉一段情麼?正如《天各一方》的獨白——激情藏於心底可以歷久常新。意味着我們只是用一生的遺忘,來庇護一段離愁、一份痴心,所以才有剎那陌路,又記憶猶新的矛盾。不管是愛過的人,還是愛不到的人,在人生的路上遇上,然後又在人生的路上放下。偶然的機率,像俄羅斯輪盤上飛速迴轉的骰子,或贏或輸,賭博的妄念,與愛情的妄念相去不遠。傾盡所有地輸,傷疤還未癒合,仍不缺捲土重來、孤注一擲的勇氣。
“或者,你會發現我已經改變,正如我可能唔再認識你,但係咁,其實有乜嘢關係呢?”獨白繼續,相遇形同陌路,而偏偏“我只係知道,係呢一剎那,我係想念你”!
不再認識,卻又想念;似有若無,似愛還離。這,便是所有半途放下的愛情的詮釋。我們用遺忘庇護的,也許不是人,而是情,以至於十字街頭的回眸,遽然如當夜的風雨,欲語還休。
(原載澳門日報) 2017.10.28 水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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