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那時候還在的中博地下道。
那時候大一剛過來,自己還沒有機車,到哪裡都要騎腳踏車或是請人載。
有一天晚上跟同學們出去吃飯,回來時已經快十一點了,路上的人開始變少了。回程坐在P的超大150cc機車後座,我們是最後一輛;進到地下道之前,P回頭跟我說:你會不會覺得地下道很像在打電動啊?
然後很無厘頭的,沒啥車輛的,燈光溫暖的很不真實的橘黃地下道,就變成了電玩裡賽車的彎道場景。因為沒車,P騎在路中間還故意壓車,我坐在後座一邊緊張的斜著角度調整平衡,一邊不認得這個這個超現實又迷幻的場景。
如果你以為我那時候有想到什麼人生體悟,那你就想太多了。幾秒之後,在我可以想像這個場景有什麼樣的隱喻之前,我們就離開了第十二關的那個彎速跑道,回到現實世界來。
之後有了機車,也不只一次在深夜人車稀疏時,或快或慢的穿越那個地下道,而因為要三鐵共站,它被改建成天橋之後,我卻開始想起那個超現實場景裡的,橘黃刺眼的燈光。之前,可能每天都至少會過那個地下道一次的。如此習慣的穿越。知道要在哪個水溝蓋把眼光喵向另外一個方向,因為那個角度的燈光太強。可以上坡時再加速比較省油,但是下坡時加速更爽。只要半夜,因為沒車,幾乎都可以騎在中間的快車道。很爽。雖然只有幾秒鐘。然後就出了鵝黃的光線範圍,回到地面。會想起這個地下道,不知道是因為它不存在了,所以值得回憶(失去的東西總是值得回憶吧)。
還是因為我們始終不曾為任何一次經過停留,於是那每一次的經過(或是從未發生的停留?),都變的值得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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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出口,有彼端。
如果不是知道有個彼端,這就不叫隧道,而是「洞」吧。
但是因為不知道彼端是怎樣,所以就算知道那裡就是出口了,還是需要一點勇氣吧。
因為只是個通道吧,所以就算再怎樣迷幻溫暖超現實,還是要繼續往前走啊。
隧道裡是無法停留的啊。
(隧道裡除了無言的黑暗,迷幻超現實之外,有什麼可以停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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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做創意校園計畫的時候,中山大學的計畫《隧道自然醒》;文案這樣寫: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們從隧道的這頭,走到那一頭,就換上一個新的自己......」
我始終覺得這是很美很美的文案。
那天看《關於,愛》。
第二段裡,范曉萱演一個失戀半夜睡不著覺釘書櫃的女生,和一個來自日本的留學生,在某個深夜裡被寂寞包圍的公寓裡,兩個人因為一起幫書櫃上油漆而嬉鬧了起來。最後,因為阿思想念起分手的男友,於是鏡頭拉離了公寓來到她男友工作的海邊。過程中兩個人雖然語言不同無法溝通,但是彼此卻很有耐心的不斷聆聽,彷彿和真實的世界中兩個溝通不良的戀人,產生巨大的對比畫面。范曉萱在雨中緊緊地抱著男主角,當下的她或許只是想抱著別的男人的身體想念曾經躲在男友身後的溫暖;而當她們經過隧道時,她說了「謝謝你」。
(對不起,我用你的身體想念他。想念Miss。)
「我知道隧道不是終結……隧道裡的黃光,讓我感到溫暖……謝謝,隧道。」
影片結束在隧道的黃光裡,其他的畫面我卻記不了多少;或許是因為那黃光太溫暖。
然後我想起我印象中那個像電玩場景的隧道。那個出口有風鈴的隧道。那些山泉滴落長滿厚蕨的隧道。那個穿過就會看到海的隧道。那個彎彎曲曲窄小只容機車的隧道。那些要低身而過的隧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明亮的出口。就像小豪老師提到的,紀錄片《生命》片首和片尾的隧道出口天光。
就算怎樣困厄,也會經過,然後有個出口。
然後我也想起那些曾經在我生命中,為我暫時遮蔽風雨的一盞盞黃光;當無力和不安就像電影中那滂沱大雨。就算我知道這不是終點,我終究必須向前行,但是我還是可以暫時的,借個遮蔽避所。這一刻,我可以借個善意和微笑,借個擁抱,然後感覺到溫暖。
(隧道裡是無法停留的啊。)
我知道;但是隧道裡除了無言的黑暗,迷幻超現實之外,還可以有擁抱。
然後繼續前行。
隧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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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豪老師的的〈隧道〉
http://www.wretch.cc/blog/samlou1025&article_id=37538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