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寫於2003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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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內心裡面,本來就同時具備著支使奴隸(S)和被人支使(M)的兩種情結,而且可以很巧妙地運用。……這就好像嘴裏說著跪下來舔我腳那些人,他們也必須清楚,自己一樣可以是跪下來舔別人腳的人。
--山田詠美.跪下來舔我的腳
在這部接近自傳式的小說裏,山田詠美以在SM俱樂部工作的「女王」,阿忍和Chika之間的友誼為主,鋪陳出一段段的情節。或描繪各式各樣在SM俱樂部消費的客人,或描述阿忍童年與父親的奇異親情,Chika的戀愛觀、創作觀,以及其他片片段段的小故事。
成為一名作家,Chika特殊的工作經歷成了媒體注目的焦點,其作品反而被眾人所忽略,對於這樣的結果Chika發出了感嘆:「對自己而言,絕對不是附屬品的東西,展現於外時卻變成了附屬品的姿態,對於這種情形到底要如何面對?」
正如我初閱此書時,便被小說開始的情節嚇了一跳,那赤裸的SM描寫,還真讓我看看停停地擱了二個多月,才於全書的三分之一處始進入閱讀的狀況,發現並非如我先前預想那般,僅敘述一些「變態」的情愛,而是認為「一個人真要有存在的價值,必須靠身體這個外在的殼來架構」,人的整體價值是由身體及心靈所呈現。山田詠美把人們所諱言的肉體慾望,掀翻至臺面,毫不遮掩地予以剖析。
「創作」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Chika說:「我喜歡把自己的內在,呈現給所有的人看。」但這「內在」並非單純的個人私情,而是大量吸取外在的事物,經過「心」的過濾,再往外送,經過這複雜的手續所完成的個人體悟。所以當阿忍發現Chika把她童年時期和父親的隱私當成小說題材發表,憤怒的斥責時,Chika也只是心平氣和的回答說:「那個小說是阿忍姐說過的話沒錯,但卻不是阿忍姐的故事,雖然,我確實借用了妳所提供的架構和情節,但卻是用『我的觀點』所寫成的小說,所以還是應該歸論為是我所寫的小說。」
曾聽過一個戲聞:當作家出版一部作品以後,便會得罪一個友人。其意是指作家經常把親友所發生的事件,當成寫作的題材。我也曾因為害怕處理這類的事情,而經常猶豫是否該將朋友的故事當成個人省思而寫出來!
上個星期,聽駱以軍和鍾文音的演講,駱以軍便提到他因為將妻子娘家親戚的事當成小說題材,不但對於被描寫者造成了莫大的傷害,他自己也很難善後。我想能像Chika一般,理直氣壯地反駁,可真得要有相當的自信:自信自己沒有假他人的故事,圖自己小說的利益呵!
墨西哥女畫家芙烈達.卡蘿作畫的態度,也是剝開自己的心胸,在畫作中說出內在的真實感受。當時有位演員羅茜.哈勒自殺,卡蘿紀念這位友人的方式,是直接將她跳樓的過程,如一幀照片多次曝光的方式,畫出她不同段落的跌落情形,而粉身碎骨的屍體則棋陳於畫作底端,並以血紅的字體敘述這不幸的事件。因而當時尚雜誌《浮華世界》的發行人克娜.魯西收到這幅作品時,嚇得幾乎認真考慮要將之銷毀!
卡蘿因孤獨而作畫,在作畫的過程中肯定自己。身為作家、也是畫家的鍾文音亦認為:創作是在探尋自己,作品永遠是作者的自畫像!她說:「我靠寫作過活以及和社會對話,靠畫畫退回自我世界與奔放自己的感情。」同樣居住在淡水.八里的蔣勳,也認為創作是為了發現自我,是一種自我治療。
駱以軍和鍾文音笑稱他們是「流浪狗」,相較於目前「寵物狗」當道的創作界,流浪狗很難生存。雖然如此,他們仍然寧願四處流浪,靠著微薄的稿費和演講費維生,也不願讓敏銳的靈感日漸消磨。
創作的過程雖然孤獨,然而吊詭的是:孤獨卻正是創作的源泉!
Chika亦說:「我經常會想是不要這麼繼續寫下去,那種感覺太孤獨了。從我成為作家以後,自己和自己之間的心靈爭戰就不斷,或許,這正是所謂最大的樂趣,但實在讓人太寂寞了。」
一個人可以寫作,並不代表他比別人有價值;他唯一比別人幸運的是:找到了一個可以探尋、安定自我的「方法」罷了!
曾收過一封主旨為「平常不知道的事」的e-mail,其中提到:「有百分之二十七的美國男性大學生認為人生是一個沒啥意義的活地獄!」這也許是沒什麼根據的調查,不過在某種程度上,倒是說出了一般人的觀感:活得茫然、活得無趣!
並不是「知道自己是誰」,就能活得比較快樂或有意義,只是,能夠找到屬於自己抒發情緒的管道,也許能活得較為踏實而不失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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