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豪的憲法夢想論壇：法律是顛覆的基地 大部分的法律人，都努力學習如何用法律「維護」社會既有的秩序。但卻忽視了自己不知不覺在捍衛既有的不義......包括瘋狂喊著「革命」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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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在美國或是台灣，「我們人民」都鮮少發動力量，去檢討評估整體社會制度。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民，幾乎不去批判那個嚴重偏袒的制度，不去要求那「百分之一」的人負責；相反地，他們自己站在不同的立場，試圖打壓他人以追求私利。

也就是說，「百分之九十九」與「百分之一」，都在玩私利政治，都只希望政府站在我這一邊，進而踩在別人頭上。「我們人民」根本沒有真正想過要發揮集體的力量，建構公共的制度。

台灣近來的「庶民/鄉民政治」，也非常明顯地體現這種「私政治」。外觀看來，民眾對於政治非常關心。但這些爭執，基本上都不談資源分配規則，不談公平的競爭規則。只聽到受政策影響的少數人，大聲嚷嚷著「不能管我」「不要對我課稅」。又要物價便宜、服務周全，同時卻又要高水準勞動條件；又要人人有大學讀，又詬病大學生平均薪資比從前低；要捷運公路四通八達，卻不肯加稅又批評BOT……天下此有豈等事理？但在吵完了之後，我們到底要用什麼樣的制度、價格、服務，誰來關心？

原先設計來體現「公共利益」的民主政治，落到「私鬥」的層次，就難怪百分之一能夠統治百分之九十九了。"

私的鬥爭，還是公的政治？

—從『不公平的代價』一書談起

廖元豪

（政治大學法學院副教授）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史迪格里茲（Joseph E. Stiglitz）在2012出版的『不公平的代價』一書，在這個「向錢看」同時又人人覺得「不公平」的世界，引起很大的迴響。

在我看來，這本書最重要的貢獻，是作者以重量級經濟學家的身分，揭穿「自由市場」的迷思，也打破了「政治 vs. 經濟」的錯誤二分法。更進一步的，他運用淺顯易懂的文字，指出這些迷思與二分法，剛好掩飾了少數的富者如何運用「政治」，來推砌自己的財富，剝削別人的機會。他們不是靠著「自由」的市場崛起，而正是靠著政府法令塑造出一套「優勝劣敗」的神話，然後讓這些人肆無忌憚，毫無倫理地成為吸血鬼。

換言之，這些「百分之一」比誰都了解「笨蛋，問題在政治」這句柯林頓的名言。在他們的「努力」下，政府不但不管制經濟行為，而且還積極地幫助部分富人免於公眾的監督，逃過人人都該繳交的稅捐。

所以，要改變這些現象，還是得靠政治。

然而，為什麼一人一票、多數統治的民主政治，卻會讓這「百分之一」的少數變成主宰者？史迪格里茲的論點，其實在美國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的新政時期，都早已有許多人倡議過。美國自由派人士早就點出：市場是人造的，是法律創設的機制。社會集體建構了市場，當然可以限制、管理，甚至在某些時候禁止用市場機制來處理問題。「我們人民」（We the People）這個群體，才是各種競爭規則的最後裁決者！

然而不管在美國或是台灣，「我們人民」都鮮少發動力量，去檢討評估整體社會制度。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民，幾乎不去批判那個嚴重偏袒的制度，不去要求那「百分之一」的人負責；相反地，他們自己站在不同的立場，試圖打壓他人以追求私利。

也就是說，「百分之九十九」與「百分之一」，都在玩私利政治，都只希望政府站在我這一邊，進而踩在別人頭上。「我們人民」根本沒有真正想過要發揮集體的力量，建構公共的制度。

台灣近來的「庶民/鄉民政治」，也非常明顯地體現這種「私政治」。外觀看來，民眾對於政治非常關心。但這些爭執，基本上都不談資源分配規則，不談公平的競爭規則。只聽到受政策影響的少數人，大聲嚷嚷著「不能管我」「不要對我課稅」。又要物價便宜、服務周全，同時卻又要高水準勞動條件；又要人人有大學讀，又詬病大學生平均薪資比從前低；要捷運公路四通八達，卻不肯加稅又批評BOT……天下此有豈等事理？但在吵完了之後，我們到底要用什麼樣的制度、價格、服務，誰來關心？

原先設計來體現「公共利益」的民主政治，落到「私鬥」的層次，就難怪百分之一能夠統治百分之九十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