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石．史．識 我叫做石牧民，我主張台灣獨立。 知識分子要是沒有抑鬱以終那也算是遜掉了。 我。 2.0 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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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每天觀察松鼠、下午期待著上完了課到欣智館吃餅乾、晚上待在東亞圖書館唸書然後摸著黑走回諧和居，如此的反覆之中過去了。
石小民的新學期過了一半。其實石小民早早的已經開始擔心，在期中的那一兩週，他必須用英文寫出一篇十到十二頁的報告。
美國的教授們多半都會要求學生，報告排版的格式必須是12-points font and double space throughout......
用台灣的概念來表示的話，就是在Word作業環境下，將字型設定為12級字，段落設定為一點五倍行高的意思。石小民在心裡盤算著，這麼一來的話......
根據經驗一頁A4所代表的大約是三百個字出頭，所以整個報告的規模大約會是三千至三千六百字之間。
那是一堂「當代中國大眾文化研討」的期中報告，授課老師Professor Liu經常為學生們安排能夠作為思索大眾文化之參酌的電影放映；半個學期下來，看了「精武門」、王家衛的「東邪西毒」和關錦鵬的「阮玲玉」。
剛剛開始思索期末報告的主題，石小民就有些啼笑皆非地想到，他真是遭遇了一次紮紮實實的現世報！
在大眾文化研討的課堂上，看完了那一次已經不再能夠清楚的計算是第幾次的「東邪西毒」以後，他寫了一篇網誌；
放著那一次重看「東邪西毒」以後心中湧現的諸多新發現和想法不說，硬是要拿它來同周星馳的「大話西遊」開玩笑。
好了！
結果他的期中報告的主題就是「東邪西毒」。這一次，由不得他屌兒啷噹、嘻笑怒罵。教授很明確的告訴他，不需要引用太多其他的著作和分析，我要看的是你演練你的「批判性的分析」(critical analysis)。
還在台灣唸書時候的石小民，才不怕什麼報告！也有可能，雖然還在心裡縈繞不去，寫作碩士論文時的慘烈衝決還不時在夜裡囓咬石小民的心神；他甚至依舊會說：碩士論文都沒在怕了，還怕什麼期中報告？畢竟，從二十歲上在森林小學對付調皮搗蛋的小小孩、到還在F大的時期，寫作他景仰的鄧世安教授的期中、期末考裡頭，希臘、羅馬史的申論題；甚至是到了台北藝術大學，對付他嚴謹並且也嚴格的恩師，「話唬濫」一直都是石小民的強項。
不過呀......，就像他的兄弟王阿平仙到了北卡羅來納州變成喬丹(Michael Jordan)的學弟以後首先發現的：當你開始使用一種陌生的語言，最顯著的改變其實不是那每個人都必須要面對的吞吞吐吐。而是，你會立刻喪失你的幽默感。你頓時失去了能夠像玩弄中文裡頭字音、字義的通轉，或者錯置、扭曲那個語境當中的符碼或者成規去製造滑稽的本能。畢竟，一個走到超級市場裡買個東西都不見得知道他拿在手上的白蘿蔔的英文名字叫做個什麼的傢伙，怎麼幽默得起來呢？
這同一個傢伙並且也開始擔心起來，失去了幽默感也就算了，會不會連他「話唬濫」的能力也都一併給消磨掉了呢？

那一個開始為了期中報告進行一些文獻研究的下午，石小民在他的腦袋瓜裡關於「東邪西毒」的想法和可能的論述方式紛飛但是其實對於報告的架構一無頭緒的情況下，走進哥倫比亞大學的總圖書館(Butler Library)的時候，他想起了一九九四年的那一個週末。

當時在明道中學就讀高中二年級的石小民，久已經有了在週末自己一個人去到台中市，先是看一場電影，然後去逛唱片行的習慣。那一個許多年以後會被這樣回憶起來的下午，為「阿飛正傳」深深著迷的石小民因為「王家衛」以及「杜可風」這兩個名字的組合，走到了台中的日新戲院去看了「東邪西毒」。石小民從少年起其實只喜歡自己一個人看電影。這樣，他若是為他所看的電影深深觸動的時候的眼淚可以不被人看到；這樣，若是他所看的電影令他陷入了他一向喜歡沉緬其中的思考當中的時候，他便不需要同任何人說話。日後，大約有一些石小民以為相當美麗的女孩其實並不知道，當石小民邀約她們「一起」看電影的時候；他們對於石小民的重要性已經讓石小民願意收斂他其實不太願意與人打交道的孤僻和高傲。很多年以前的那一個下午，看完了「東邪西毒」的石小民一頭霧水地走出日新戲院，抬起頭來看著台中市中華路上許多他在幼時和弟弟一同以為，怎麼有那麼多叫做「王大鱉」的人在這條路上開店而且還都叫做同一個名字...的廣告招牌，對於他剛剛才看過的電影深深感到困惑，也很認真的質問自己為什麼會當成一個笨蛋...... 同樣的情形，兩三年以後在F大求學但是還是一樣老是在看電影的時候又發生過，石小民每看一次安哲羅普洛斯(Theo Angelopoulos)的電影都會問自己，為什麼你會是這樣的一個沒水準的笨蛋呢？

同樣的情形，在許多年以後的哥倫比亞大學的總圖書館前面又再度發生。儘管同許多年以前比較起來，石小民又看過了更多他往往很恣肆的讓自己耽溺其中的王家衛的電影和更多他往往其實還是一知半解但是從它們的電影配樂當中發現了卡許卡湘(Kim Kashkashian)這個動人的中提琴家的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在走進圖書館之前，石小民還是禁不住問自己：你為什麼會當成了一個笨蛋呢？

這一次，是在十分擔心他失去了「話唬濫」能力的心理背景之下這樣問的；同笨蛋比較起來，石小民比較願意因為自己的大放厥詞或者是信口雌黃因而被他的父親糾正道：「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好不好？」，或者是讓他的戀人、朋友們數落一聲：「白痴！」。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