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星期五
他似乎愛上了那個半圓窗邊的位置。正當我一如往常的趴在桌上默默出神,他早已在窗邊坐定,開始和Henry談天說地。
也許選擇位置不代表什麼,但中國人最看重的,不就是在社會中的「位置」嗎?角色的定型化,也是因位在整個生活體系中所處位置不同而設立的。
當然,這些事都是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的。那時候,只能靜靜接受事實。不太了解係,但眼光仍忍不住一眼一眼的飄過去。
如果我有一對流轉秋波,能說盡心底事,那該有多好。不幸,我的眼神空洞得像穿透他,就像衛希禮戰後歸來在田地裡,看見郝思嘉那樣的神色。
讓他覺得我所盯住的,是他背後棵棵搖曳的椰子樹,以及成片的車水馬龍。
忘了老師要我們做些什麼,只要和他無關的事,一律都被自動簡化,從腦海中流放。也許是要我們討論所害怕的東西吧!
有些人說,怕蟑螂、怕蜘蛛…在與個性爽朗的Misa對談時,她聽到我怕狗,開心得大笑起來。她在美國那裡的家,還放養著大狗呢!後來,她問了我的歲數,原來我只比她小一歲,但她就是如此帥氣瀟潦,而我欲是這樣幼稚又瘦弱。
當她得知我家教很嚴的時候,還很有義氣的向我保證:「有問題時,打電話給我,我幫你解決!」……有些問題,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解決得了的……
飄了一眼過去,他正在說些什麼呢?他真的怕什麼嗎?感覺起來,他就是這樣頂天立地的,什麼都不怕的男子漢。雖不至於有著古銅色肌肉的健美身材,但那微暗卻結實的體態,是我當時看過的男孩子當中,再健康不過的。
下課,仍用看著椰子樹的神情,把他的一舉一動收攬到心底。其實我最喜歡這樣暗戀著人的方式,一直看著一直累積著,捕捉著那人的任何舉止,就像動畫的人物設定稿般,或是一張張,或是一片段一片段,儲存在我腦海中,隨時可以重播、可以復習,甚至能化為一條條的筆記文字。
把瞬間化成不必經過他同意的方式刻印下來,就能永遠永遠的記著他,永遠的保存他的美好。即使不知道他的名字,即使他馬上就會離開,那也無所謂…
那時候,他正對著一半陽光一半燈火的光線,旋轉著Vicky帶來的多面體水晶,毛毛燥燥的Henry在一邊左顧右盼的插著話.
水晶剔透的映現著光芒,但我看到最多的光源點和反射源仍是他充滿智慧的眼眸。溫和而耀眼的暖陽,比起水晶的刺亮,更令我想要掌握,想要接近,想要擁抱……
不知為何,也沒有嫉妒Vicky之心,只是一直往那個方向看去聽去,不想遺漏他身邊的吉光片羽,但卻一點都不想讓他知道……
「和我在一起的人永遠都不會幸福。」過去、現在、未來,我對著每一個愛我的我愛的人,都曾想說這句話,有些說了,有些還來不及說就已如願散去。
我自己,才是我最討厭最討厭的女人……
下半節課,Richard不知說道些什麼,突然開始炫示他的多國語言學習成果,搞不清楚和翻譯機一樣有什麼厲害,充其量只能證明他不是美國人罷了。
他先在白板上寫了出法文、德文、丹麥、芬蘭文,要我們猜猜他寫些什麼。雖然都看不懂,但看他笑得那麼開心的表情,八成是那個某種小說結束時會說的那三個字…果然不出所料,不管是「j’adore toi」(←可能會拼錯)或是什麼稀奇古怪的北歐文,都指向同一個意思。
Richard還洋洋得意的宣揚這群字的功效,要我們跟著他一行一行大聲唸。這些話自然念完就全忘記怎麼說了,但那一句句、一聲聲、不同寫法、不同長度卻都指向同一個意旨
是那我至今仍未對任何人(包括父母兄弟)說出的:「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那時候,偷偷看了他一兩眼,也沒敢直視他的臉,也許是沒有勇氣接受他看著我,或是看著別人。
但事實上,到那時為止,也不可能在這串字中找到他的臉龐,也許我很喜歡很喜歡他,但要理清自己心裡的思緒,以及要真的說出口,都要經過好長好長的一段掙扎。
我不是個愛說話的女孩,也不是個大方到什麼都說得出的女孩,更別說是貼心的女孩…我和世界的其他人,都保持著一段不小的距離…畢竟,要我付出現在生活中任何物質、精神享受去換得一份稱為「愛情」的感覺,
無論如何,我辦不到。第一個會被我丟在沙漠裡的,絕對是孔雀。
就在我思考的時候,Richard又轉到別的話題去了,好像是在說北歐某國的天體營吧!由於班上女生較多,男孩子又多是一堆少年,Richard在班上環顧了一下,突然開口問Bruce:「Do you want to move to there?」
Bruce也不假道學,馬上就說:「Of course.」Richard笑著又問:「But you live in Taiwan now. And do you know how to take of girls bra?」
這樣的題目,他再大膽,也不敢說yes吧!不過Bruce也沒有搖頭說no或扭捏作態,更沒有刻意忽視,他還頑皮的說:「I don’t know. Can you teach me?」班上立時一場騷動,連最不專心的Ban都豎起耳朵來聽Richard演說。
只聽他慢條斯里的說道:「Listen. First,take off the shirt she wears outside, then you’ll see the bra. Sencond, take scissors behind her.
Third....cut the ribbon on the shoulder.At last, you can take it off.」空氣登時凍結……大家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猛笑…
最後Richard還露了一手計算機殺價功,說是他在幫女朋友買內衣時「實驗」成功的。
整節課就在開心的狂笑中過去,然而,在離開時,聽到Candy對他說:「上次我打電話去你那裡,沒有人接。」「喔,那大概是我回家了吧!」他指指新發下來的通訊錄說:「這是我家,不是我租屋的地方。」(高雄縣xx鄉中正路…大概是這樣吧 這是用背的…)
「現在自己住外面?」Candy仍不改笑容的問:「那天你怎麼沒麼上課呢?」
「我去考託福了呀。」Bruce不以為意的答道
也許,因為這些問題都是我想問而問不出口的,所以我才會這麼難過;也許,是看到美麗大方的Candy笑盈盈的和他隨口閒談,感到自慚形穢;更可能因為,無論如何都不敢表現一絲一毫對他好,對他依戀的心情,我不夠資格,我只會拖累人…
像我這樣卑微醜陋的小生命,如何能與他共同歡笑,共同享受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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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前失卻遊春侶 獨自尋芳 滿目悲涼 縱有笙歌亦斷腸
林間戲蝶簾間燕 各自雙雙 忍更思量 綠樹青苔半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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