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猴年春節,大家過得安好嗎?年假期間,南部發生了令人傷痛的206大地震,台灣人與許許多多關注我們的外國朋友們在極短的時間內,一起努力縫補這個巨大的傷口,效率之高、速度之快,令人眼熱、敬佩!
本該是迎接圓滿團聚的日子,地震受災戶卻迎來了生命中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幸好,我們還擁有彼此,政府與民間也開始針對建物是否合格耐震、如何落實老屋健檢、標示並管制土壤液化區域等議題著手應對。
是的,傷口必然帶來難以承受的劇痛,同時,也召喚了無所不在的人間溫暖與如何好好活著的希望和行動。始終相信,猴年,仍是一個值得我們共同經營的好年。
一、創意,是為了帶來意義與感動
經營一個「猴犀利」好年,不妨先從經營自己習以為常的生活細節做為起點,試著用創意翻新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讓每一天都過得有滋有味,便是對自己的人生「說好話」。
一如,愛畫畫的書瑋老師在猴年到來前,特地為親朋好友「客製」手作版紅包,她運用簡單的金色圓點貼紙、發亮紙膠帶、金筆、布製小碎花做為材料,設計、拼貼出適合給長輩、平輩、晚輩的紅包,每一紙紅包袋裡頭,還貼了一張圓形貼紙,上面寫著「慶賀」、「祝福」、「平安」等密語,彷彿預言著這些密語將會祕密的守護它的主人一整年,這是書瑋老師的心意與創意。
不只如此,書瑋老師還童心未泯地開發「連連看」紅包,專門發給有兄弟姊妹的晚輩,我家的三個小姪子很幸運,收集到這款獨家客製紅包,大哥哥領著雙胞胎小弟與小妹,三紙紅包即使互換位置仍然是一幅完整的圖案,象徵著「我們無論如何游動,都是一家人」,實在可愛、有趣極了呢!
愛小孩的書瑋老師可不偏心,她也為在職場上奮鬥的創作坊夥伴們設計一款「招財」紅包,大大的春字底下,藏著愛玩耍的猴子們,書瑋老師特別口頭說明創作用意:「金色春字,代表『金有春』(台語發音);銀色春字,代表『贏夠有春』(台語發音);桃紅春字,代表『紅夠有春』(台語發音)」是不是相當有意思呢?
書瑋老師製作的手作紅包,有她濃濃的本土嬉遊味道,且流動著深邃的祝福意義,她獨特而鮮明的個人形象便深深的烙印在我們的心裡。
小至個人的形象,大至一個縣市、國家的集體印象,都可以用我們的創意形塑。
在新竹市居住多年的我,於2010年元宵節隨性自在地提燈籠踩街時,巧遇了忠信高中的遊行隊伍,像一條巨龍般,蜿蜒盤踞整個風城的主要街道,每一組隊伍數十個孩子熱情前進,走在最前頭的是樂隊,扛著樂器一路演奏,接著還有儀隊、及角色扮演隊伍,他們有各自的創意裝扮,也與在地文化緊密結合,每一個孩子都帶著燦爛的笑容,朝著陌生的路人大聲祝福:「新年快樂!」,我像是發現寶物的幸運兒,一路尾隨、跟拍他們,然後發現,隊伍的最後是清掃組,人人拿著垃圾袋和打掃工具前行,負責維持市容的乾淨,那一瞬間,我充滿無限感動,這是一場熱鬧而潔淨的互動嘉年華會,只為所有人帶來滿滿的快樂。
自2002年起,忠信高中便發起了元宵節踩街傳佳音、發放生肖燈籠的遊行活動,每一年都有五千多個高中孩子及老師們參與,無論風雨從不間斷,到今年已邁入第十五年,它成為忠信高中的學校傳統與特色,也是代表新竹文化的一枚青春圖騰!每每想起新竹市民擁有這一群肯負責任且具備團體感的熱血孩子們時,便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幸運。
美好的力量,會不斷渲染、鼓動更多的人。高雄今年舉辦了萬人提燈祈福大遊行,為災後倖存的人們帶來更多溫暖的祝福力量,而這個萬人提燈遊行已邁入第三年,逐漸成為高雄元宵節的特色!
這時,忍不住對照元宵節當天,台北福祿猴那兩分鐘的「自嘲」燈光秀,主辦單位將先前網友的負評酸語及惡搞照片融入光雕展演秀中(這應該是如實呈現他人的嘲諷,而非高格調的自我解嘲),甚至竟讓無數個大大小小的「醜」字填滿整座福祿猴時,我憂心地揣測我們的孩子會如何理解、詮釋這一段燈光秀?又該從何領略藝術與美感?我簡直不敢想像外國觀光客又將如何看待台北城?如何解讀台灣人?
一直堅信,創意,是為了帶來意義與感動,如果沒有這兩個元素,它終究不能形成一股正面的、永恆的美好力量,更不會是創作坊給予孩子的人生示範。
二、創意的搖籃
當大多數的人可能還深深沈浸在年假的快樂氛圍裡,苦惱於無法收心上班、上學時,創作坊老師們則完全沒有這一層掙扎,因為每一年極其高壓的「開春期初營」即將起跑。
期初營研習活動,其實就是每一位老師的課程試教與批評指教的大會考,這項活動自創作坊成立以來便一直存在著,新學期開課前,老師們必須練習一百次,才能走進教室上課。兩天一夜的期初營活動,正是為了檢視老師們對當學期教案與講義的理解和詮釋,每位老師還必須準備專題演講,讓夥伴們能更多元、更深入的汲取教學營養。有很多創作坊老師的家眷們得知這個傳統活動時,不可思議地大喊:「不會吧?!都當老師了,還要考試喔?!」
而更令外人費解的是,每到期初營前,創作坊夥伴們幾乎都銷聲匿跡在人際圈中,徹底成為認真赴京趕考的考生,聽來似乎很自虐,其實不然,我們都在既痛苦又痛快的過程裡感受青春、接生自我成長。創作坊的期初營對所有老師而言是創意的搖籃,我們都在這個搖籃裡,搖曳出一個個富有意義與感動的創意和故事。
這學期我們要和孩子共讀的是印度文學家泰戈爾(1861-1941)的《漂鳥集》詩選,因此,期初營的應考重點便是「沒有範圍,只要扣緊泰戈爾《漂鳥集》關鍵字」。沒有範圍,因為創意正是從無邊無際的胡思亂想開始,備課也是如此,只要扣緊考題關鍵字,並且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即便是看一部電影、參加一個聚會、完成一場自助旅行,都能萌生精采的教學點子和內容。
毓庭老師在冬令營結束後展開了九天的北歐芬蘭之旅,很多人問他為什麼九天只待在芬蘭,毓庭老師卻認為九天要認識芬蘭遠遠不夠,而這一次的期初營,毓庭老師的試教主軸和亮點,幾乎都纏繞著這趟北歐旅行,也為還沒去過芬蘭的夥伴們,帶來驚豔的旅程體驗,他再一次證明,只要我們好好過生活,任何素材都可以成為帶進教室的新創意!
最有意思的是,毓庭老師特地到愛沙尼亞,只因為愛沙尼亞是創作坊孩子們上學期的獨特集體記憶。我們曾經陪伴孩子一起欣賞愛沙尼亞電影《橘子收成時》(Tangerines),透過電影認識來自於愛沙尼亞的智慧老人思維,並重新凝視、思考發生在喬治亞與阿布哈茲兩個小國之間的柑橘戰爭。電影結束後,我們也在課堂上介紹愛沙尼亞這個1991年才獨立的年輕小國,即使曾被蘇聯漫長的統治著,但他們從未放棄愛唱歌的民族天性,戮力保留每五年在首都塔林舉辦「合唱音樂節」的傳統活動,而歌唱的曲目也因時制宜地變成歌頌社會主義和史達林的愛國歌曲,即便如此,愛沙尼亞人從沒忘記唱出「自我旋律」的渴望。
1969年,合唱音樂節的最後,數萬個愛沙尼亞人在沒有指揮、伴奏的情況下,他們竟然突破蘇聯禁令,開始高聲歌唱自己國家的國歌,那宏亮的歌聲遠遠蓋過試圖干擾的樂隊演奏聲響,由於場面實在太過禁忌、尷尬,蘇聯只得設法將這不合理的脫軌活動化妝為合理的節目安排,特別允許愛沙尼亞指揮上台,引領著全場民眾好好唱完這首自己的國歌。那一天,愛沙尼亞人用歌聲改寫他們的歷史。此後,這每五年一次的合唱音樂節盛會,在演唱完蘇聯的官方曲目後,他們一定會主動追加大合唱愛沙尼亞國歌,那強悍守護民族的心意和行動,讓人印象深刻!
巧合的是,創作坊孩子們這學期將認識的泰戈爾也愛唱歌,同時還譜曲、填寫歌詞,他寫的歌多達兩千首,比他創作的詩還多,印度的國歌《人民的意志》與孟加拉的國歌《金色的孟加拉》都是他的作品,而泰戈爾這一輩子也為東方印度能否被西方世界看見而不斷努力著。
20多年後的此刻,人口約一百三十萬(不到台北人口的一半)的愛沙尼亞小國,早在2003年時搶先各科技大國一步,發明了流通全世界的Skype通信應用軟體,成功翻身為科技資訊大國,更躋身為歐盟最有潛力的前五國。如此令人驚奇的小國崛起故事,讓同樣生長在小國的我們別有感觸,如果愛沙尼亞可以,相信台灣一定也可以。
懷著這樣的信念,我們把愛沙尼亞的故事帶進教室、帶給孩子,期待孩子們有能力、有機會開創台灣的新局面。也是秉持這樣的執著,毓庭老師千里迢迢從愛沙尼亞帶回具有該國特色的城堡風鈴,將它懸掛在中壢教室與新竹教室,陪伴、鼓勵創作坊的孩子們,有朝一日成為很不一樣的大人。
三、讓創意萌芽、壯大的方法
創意萌芽自生活的點滴,當我們以好奇提問及系統閱讀蘊養它的同時,它也會熱情妝點我們的生命,使我們成為很不一樣的人,而隨著創意不斷地壯大,我們的每一天也將活得更有意義、更有價值。
1.悠遊於日常生活中
高壓的春季班期初營快速運轉,創作坊老師們在試教完「公播版」的正課後,緊接著要上演「個人版」的泰戈爾《漂鳥集》相關專題演講。
相較於嚴肅的「公播版」試教,「個人版」的專題演講,顯得較輕鬆、自由一些,因為老師們所發表的主題必然都是自己深深喜愛、沉迷的,大夥兒訴說的是那個在日常生活中之所以活得快樂、活得有勁兒的自己而已。我們一直相信,唯有能深深感動自己、為自己帶來意義的生活細節,才是讓創意萌芽的沃土。
秉慧老師談自己從小到大對於歐美影集的沉迷,歐美影集的特色是節奏明快,一集一定會處理完一個問題,一季總集數不過十來集,很符合她不拖泥帶水的個性,最重要的是這樣的沉迷絕不會影響她日常生活中的多重角色重任,曾經深愛《CSI:犯罪現場》影集的她,用泰戈爾的詩句做了巧妙的註解:「我們對世界判斷錯了,反而說世界欺騙了我們」也因為這樣的欺騙傷害,使得不服輸的我們不斷的被下一集劇情吸引,繼續乖乖的坐在電視機前面下更精準的判斷……
新新人類小婷姐姐,向來喜歡遊樂於奇幻文學中,這一次她主講中古世紀的奇幻世界,素材則是時下很夯的線上遊戲《魔獸世界》,小婷姐姐如數家珍地為不太熟悉線上遊戲的創作坊老師們介紹要角族類、地圖、世界觀、及各部族的興衰原因與歷程,並援引泰戈爾《漂鳥集》做註腳,老師們都收穫滿滿!因為我們明白,通俗文化最能吸引孩子的目光,而我們扮演的角色正是添加聯結的創意,為這些通俗文化賦予更深重、遼闊的意義,一點一滴雕塑孩子的現在與未來。
羽豔老師反覆游移在自己喜歡的幾個演講議題:棒球、寶萊塢電影、印度神話、送禮哲學,最後,勝出的是「送禮哲學」,因為羽豔老師本身就是送禮達人,她更想和大家分享自己的處世哲學,而且泰戈爾也是個喜歡送禮的人,他把畢生最華燦的詩歌送給全世界的人。有趣的是,演講最後,羽豔老師身體力行把這個年假為夥伴們挑選的文創小禮物,加上自己的創意「跳tone」詮釋,成功博得夥伴們的歡笑聲,使得羽豔老師忍不住提問:「咦?我以為這場送禮會是文藝片,怎麼拍著拍著變成了搞笑片了?」
這便是創意帶給我們的意外禮物,只要意義是正向的、情感是真摯的,那陣陣的笑聲絕對飽含幸福的心意。
2.好奇提問與系統閱讀
生活過著過著容易變得重複、單調、無味,那是因為我們陷入「理所當然」的迷思,忘了對自己、對生活、對世界提問,尋找新的答案、新的路徑。一個活得有創意的人,必然會透過一個個的提問及系統閱讀餵養創意、壯大創意的根苗,讓標準答案永遠都有值得再商討的空間與縫隙。
書瑋老師坦言從小到大最不能理解的就是童話故事,當身邊的朋友都醉心於王子與公主的童話劇情時,她卻獨獨深愛《大野狼與七隻小羊》的故事,因為這裡面沒有缺乏智慧的王子及嬌弱的公主,只有聰明的七隻小羊如何逆轉勝。也因此,她決定談童話故事中最不討喜的「巫婆」形象和寓意,懷抱著「為什麼聰明的巫婆最後一定得死」的大大疑問,她開始整理自己小時候的閱讀印記,並蒐羅相關的議題討論書籍, 提出自己的疑問和判斷,為夥伴們帶來巫婆的全新界定和視野,也洗清了我們對巫婆的刻板印象。
淑君老師接下了秋芳老師指定的演講議題「泰戈爾與愛因斯坦」,一向使命必達的她從最初的「這兩個人會有什麼關係?」的無助提問,晉級為「這兩個大有關係的人的相同處」猛烈追問。在閱讀兩人傳記後,淑君老師繼續追索書裡沒說的事,如:名字寓意?各自的諾貝爾得獎致詞?書信內容與風格?兩次對談錄……,一點一滴拼湊泰戈爾與愛因斯坦「很有關係」的面貌,連秋芳老師都感動點評:「淑君發出自己的創意之聲,背後肯定下了許多苦功夫,講得實在太好啦!」
是的,別人所看不見的笨功夫,正是成就創意、讓創意更有價值的關鍵因素!
我則繼續去年的間諜沉迷,進行大量的間諜書籍系統閱讀,對於二次世界大戰及冷戰期間的全球諜報任務有了更全面的瞭解,也對間諜這個特殊職業有更多無法自拔的關注眼光,於是我以「《漂鳥集》,間諜教戰手冊」進行專題演講,能站在講台上和夥伴分享自己的深深迷戀,都要感謝這世界有那麼多精采的諜報相關書籍,是這些書籍蘊養了我的教學內容、豐富我的日常生活。
四、有創意的創作,源自於凝視與感謝
時序邁入三月,創作坊的孩子們也將與泰戈爾的《漂鳥集》相遇。
每到開學時刻,我總是為著一批新生即將踏進教室接受各種模式的文學洗禮而感到無比開心,也總因為惦念著那些從創作坊畢業的孩子而有了一些淡淡的感傷。然而,無論個人的悲喜如何翻湧,時間之輪仍會篤定地往前滾動,我慶幸的是,這些從小待在創作坊而在學期末不得不和我們道別的孩子,都長大了,懂得用他們擅長的文字創作,把對生活的凝視與感謝,一字一句鑿進信紙、卡片中,讓日後想起他們的老師,清楚照見他們最華美青春的樣子。
新竹教室的國三生芷娸在離開創作坊時,寫了四封信,三封分別給我、書瑋老師、淑君老師,另一封的收件者竟是給創作坊,這是第一次有孩子把創作坊當一個有機的生命體,特地寫信謝謝她,我十分驚喜,尤其這封信寫得相當動人:
TO:創作坊
謝謝你讓我喜歡上作文,謝謝你讓我知道讀書以外的世界,謝謝你讓我深入了解這個世界,也謝謝你陪著我度過人生低潮--國三。
接下來的路我必須自己走,因為這是我的人生!!
你就像路燈,而我就是那個在雨中自己走的小女孩,我已經到了轉角路口,我必須往前,而你必須照亮下個路人的路!!
謝謝你,照亮我一整個世界!!
極有意思的是,這四封信的信紙配置也別有巧思,全是企鵝系列,給創作坊的那一封,是大大的企鵝特寫,給三位老師的則是三隻小企鵝合影,三隻企鵝分別代表三位老師,打綠色領結的企鵝是淑君老師,芷娸如此註解:「像草一樣,接收了CO2,卻釋放了O2」;而打紅色領結的企鵝是書瑋老師,芷娸寫著:「您的心非常熱血,就像這隻企鵝一樣」;而打藍色領結的企鵝則是我,芷娸慎重祝賀:「老師,恭喜您成為藍領結企鵝,您的心就和外表一樣令人感到舒服、溫暖」。
我也很喜歡國三生宇涵離開創作坊時,為新竹教室的三位老師挑選的卡片圖案,一路指導她作文的我,拿到了畫有文學樹女孩的卡片,像是要我放心般,她能夠更有自信的在書寫世界裡自在伸展;給淑君老師和書瑋老師則是同系列不同圖案的卡片,她和兩位老師肩並肩在一起,相互取暖、共同許願,多麼美的渴望「同在一起」宣言!
哪怕只是信紙、卡片的挑選,都要有意象的延伸,都必須給收信人一個難忘的專屬美麗印記。這正是芷娸和宇涵凝視創作坊教學精神的體會,也是她們由衷感謝創作坊生活訓練的行動證明。
這就是創作坊想要為台灣蘊養的溫暖孩子,他們學會專注凝視生活,他們懂得感謝所有,正因為如此,活得飽滿的他們有能力適應未來,有機會開創未來,活出不可思議的創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