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感覺及創作力正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往下降。沒有下雨的午後,讓人覺得呼吸乾燥起來。那種期待見到妳的殷盼,有如尋遍了所有記憶深處,卻沒有可供我們共同停佇而談談似曾相識的驚喜,一如醉醒的夢,想抓住卻飄散走了。
即使沒有可給妳的,一句問候也是我所有的心思。
雖然那種感覺離我越來越遠,我背後的孤寂也越拉越長,直到它吞噬了我。冗長的黑夜裡,我試著敲下鍵盤,留下支字片語,記錄我背叛的感覺。角落裡的小魚缸在微光反射中,鄙視著我落敗的靈魂。
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書扉照片上的驚鴻一瞥,一副美麗的身影,延伸至我無法思考的眼底,內心被揪住一般,除了心動之外,無法抓住動心一刻!
唉,是自我催眠吧,如果是時空移位,我是否會上前,深深的‧‧;還是往後退,再好好仔細端賞屬於記憶中的身影,以及幾小時之前,妳在信裡面向我提及的失神與失心,這個世界對妳而言,似有似無。
我們都曾經以為 ...
我們都曾經以為,有些事情是不可以放手的。即使我認識妳那麼多年,從妳第一本書出版,我從文字上去讀妳,了解妳。那些驚悚創作理念背後的女子,是具有何等能量的人?雖然我只能印刷字體上讀妳,卻給了我足夠的想像空間,去猜測妳的內心世界。一直到後來接到妳的電郵,彷彿所有鉛字版我們才開始經由文字創作而交心。
『你不治療我,要放棄我了嗎?』
其實妳早就知道答案,我們在文字傳輸中,彼此交付了多少信賴與互訴之後的解脫,只是沒想到有那麼一天,妳來信求診。既然是以文成友,我無法視妳為病人。
『或許是妳要放棄我這個形而上的朋友?』
不會的。
我聽得到妳內心沉重的低吟,我不會放棄妳。我們不會放棄對方,讓一個人放逐於內心的荒野。我們不會離開對方,就像沙漠需要水源,即使乾枯了,還有下一季的雨水。
妳很擔心,放手就丟了這層聯繫,好像關閉了生命對外的一個通道。
其實,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放手的。
時日漸遠,當妳回望,妳會發現,曾經以為不可能放手的東西,只是雙手緊握的感覺而已。所有的哀傷、痛楚,所有不能放棄的事情,不過是手心張開與握緊之間。張開掌心,就可以活得更精采。
我們應該學學臥虎藏龍裡的慕白,所有的意念稍縱即逝。唯有自己的內心還真實跳著。放手一瞬間,最矛盾的並非手心張開那一刻,而是決定之前心裡的掙扎、猶豫、無助和患得患失,寧將自己懸掛於炎夏的荒野,等著禿鷹前來啄食。我知道妳放棄主播位置的內心交戰,那種精神凌遲,一次就會令人面目全非。
那天我們觀賞奧林匹克的滑雪比賽,那種高度,斜度,速度,使生命的小關卡相形失色。我們以為瑞士選手跳不過去了,他一眼直視前方,彎曲的身軀多像起飛前的禿鷹,一種靜默,無聲的張力,即將衝刺而飛,滑破所有掌聲以及期望,一鼓作氣,就跳過了。
有什麼東西是不可以放手的呢?妳選擇回到創作的路上,踽踽而行,不認輸的本性,又推著妳去讀研究所。放棄原有的創作聲望,妳在週遭的世界投下急流勇退的震撼,自己卻在夜半無人時,自我折騰,暗泣,怨愛不來。妳成了地球上的夜裡嫦娥,我不是后羿,卻誤闖妳的軌跡,落在妳的情緒海洋中,載沉載浮。
陽光炙熱直射,我彷彿看到禿鷹飛翔的影子,不動的巨大雙翅,朝著我的腦門,直撲而來。背後一望無際的沙漠,所有空曠的寂寥,彷彿我尋找妳內心入口的心情。
我們都在期盼這季的雨,傾盆而下,我們積藏的情緒,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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