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京都賞櫻的季節,平安神宮神苑外的枝垂櫻,一片片在風裡擺動,如淺水湖的波浪,圍著圈圈寂靜的美,繞著春天與花瓣,枝垂櫻,鴨川與柳樹。以及妳現在的名字。
從妳第一封信之後,我們的書信來回還不到十天,我已習慣勤於回妳的信,彷彿陷入無法自拔的水牢。我彷彿又回到以前對於才氣、美麗與情感迷戀的祭典,以我囤積老邁的思緒,祭出死亡之前最後的祈禱舞。妳的來信逐漸喚醒我沉睡十餘年的迷戀,它已經成為我心牢中禁錮的執著與欲望,妄想衝破所有枷鎖,帶著焦慮的期盼,深怕失去瞬間得手幸福的恐懼,然後縱情自己於無可名狀的期望與愛戀,對於妳的一切,盡是如此。是陌生使然?或者情緣的催化作用?對於妳,彷彿沉入特別的情境,像對於書、音樂、唯美的那種迷戀,啊,就是obsession!永遠具有無法比擬的吸引力,自我瘋狂的著迷,沉醉,無日無夜的焦慮,急於看到令人震撼的作品,無可救藥的景仰文字影像樂曲的創作。
我清楚的知道我的感覺,當我聽到妳的聲音,讀到妳的訊息,未加思索的,我一口氣寫完給妳的回信。那個時段裡,我正好在讀羅蘭巴特的文章,當所有思緒陷入書中文字的迷障時,我卻記下了自己對妳美好的想像,書上弔詭的文句意象,成了極大的對比諷刺。『結構的力量:也許那就是結構本身的魅力所在。』迷戀本身的魅力,足以超過迷戀。我逐漸妥協在文字的迷陣裡。
文字也不過是瞬間靈魂的乍現,既然有妳好心要幫我存檔保留,就讓我狂野的幻想成卡夫卡的怪異,像要求他的好友不能公佈他的作品一般,隱藏我們的文字吧,將它們束之高閣。沒有發表的作品,就像從未出生的自己,也就不必擔心死亡的到來。或許我們沒有渡過感情的海洋之前,波濤洶湧的世俗早就吞噬了我們火燄般的熱情。在淹沒之前,只有迷戀是真實的,即使是沁心的甜,錐骨的痛,迷戀已成了自己的影子,寫在水裡,飄走了又來了。
前年的春天,我去了一趟布拉格,很快的就沉迷於它整座城市的景像與佈局,與其說是一種迷戀,倒不如是對於現實殘缺的澈底絕望,迸發的最後一絲幻想。整座城市的靜穆風貌,彷彿百年來的風雨,所有的世事變幻,都流入伏爾塔瓦河。人的生命中不都是有一條這樣流動的河,洗刷我們的情感,沉澱了篩選過的記憶?獨留我們倚橋望河冥想,無可救藥的迷戀啊!
因此,我依然無止境的盼望妳的音訊,像我的思考再回到伏爾塔瓦河上的查爾斯橋一樣,穿過擁擠的人群,在黑黝的雕像下,凝視整個古城。
我依然記得
我是那善於等待的橋墩
隨時抓住妳迎面而來的水流
曾經帶著我們共同的回憶流向他鄉
在河流轉彎處與一座座雕像一起
屏息翹首盼望
我仍在河中苦苦守候
守候的是彼此寄望的情懷,我們生命中最溫柔的收藏,在生活中卻找不到位置擺設。感情在生活中就是這般樣貌,它的美如此令人迷戀,即使我們如此陌生,需要瞭解,彼此卻超越想像以外的熟悉,即使來日出現的矛盾裂隙,似乎也是熟悉的任何一段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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