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學一、二年級的孩子在一起,可說是人世間最美麗的祝福。在創作坊,他們總是這麼熱切而無遮掩地,和老師分享生活中所有的變動和發現。
暑假屆近,當孩子們一個又一個報告著,這個暑假,他們要去哪一國玩時,有孩子問我:「暑假,一定要出國嗎?如果我們不能出國,怎麼辦?」
最捨不得孩子們在不同的社會階層中,過早領略社會階層差異的不公平,總是希望孩子們在成長的歷程中,相信世界很大,自己什麼都可以。
在教室裡,和孩子們分享,世界上有兩種國家,一種是「真實國家」,隨著長大,我們會認識越來越多國家,世界越來越大,哪裡都可以去。
另外一種就更稀奇了,叫做「想像國家」,隨著長大,世界會越來越小,我們可以去的地方就越來越少,所以,我希望大家在想像力最熱烈、最快樂的時候,到更多的國家去玩一玩。
這時,有一個活潑的孩子冒出:「馬桶國!」
教室裡只有兩、三個孩子笑,長期被我提醒一定要「說好話、負責任、有團體感」的創作坊寶寶們,雖然只有七、八歲,已經懂得約束自己,有一個孩子率先大聲說:「我們不要笑!」
於是,我當然大家讚美,和孩子們分享更多充滿創意和想像力的孩子,怎麼用一種「更溫柔」、「更有學問」的方法逗大家笑,我們不要把「馬桶」啊!、「大小便」、!「死人」……這些低級笑話掛在嘴邊。
「什麼叫做高級笑話?」忽然有孩子提問。另外有一個很聰明的孩子搶著回答:「高級的笑話都不好笑。」
我真的非常期盼,孩子們可以在文學的溫柔和優雅中,靠近一種「有氣質」的方式,慢慢長大。
當然,在低幼孩兒初初告別「肛門期」的心智階段,他們很容易被屁屁超人、大便蛋糕、屁股大戰……這些直接的感官刺激逗笑。比如說,為了協助孩子們從天馬行空的無厘頭想像,銜接到真實生活的觀察和檢視,讓孩子想一想自己有沒有變勇敢、變認真、變快樂……時,有一個似懂非懂的小學一年級孩子冒出:「變性感。」
這個充滿「團體感」的基礎班教室,立刻發出抵制的噓聲,有一個孩子像「義交」一樣,站起來控制現場,大聲地說:「變蠟筆小新」
這些小小孩,會不會以為,露屁股就是性感?問題是,這一句話冒出來,大家還是認為他沒有「說好話」,就在更多孩子們的圍剿中,不斷有人指責:「我們不要笑!」「如果有人講低級笑話,我們都不笑,他就不會繼續講下去。」……
看起來,好像引起「眾怒」了,這位「文學義交」,又站起來,非常委屈地說:「我又沒有笑!」
這時,有一個孩子,趴在桌上做出飛機飛翔狀。一下子大家都分不清楚這是「高級笑話」、「低級笑話」,還是什麼……,只見此起彼落,大家搶著相互提醒:「我們不要笑!」
這時,小小的志仁跑到我身邊問:「老師,怎麼辦?我快要憋不住了,我怕我會笑出來。」
遠遠的峻嘉忽然說:「老師好像在偷笑。」
瞧,這就是小學一、二年級的孩子,他們有一個共同的乳名,叫做「天使」。
每天一大早,我最快樂的時間就是批改這些小天使們的作文。這就是孩子們在短短四十分鐘裡繞了世界一大圈的〈□□國〉。
壹.生活幻術:這些孩子,在真實生活中,創造出文學評論術語裡,極為驚人的「日常幻術」(Daily Magic),這是《哈利波特》、「墨水三部曲」、「暮光之城」四部曲的幼兒版。
1.廖苡程:書本國:一轉身,地上多了很多字,以為是哥哥畫的,他說不是,我很生氣,踏著重重的步伐,走了又走,直到地上破了一個洞,我在裡面發現很多字→我想和書本國裡的小朋友玩,心裡又很害怕,因為沒有哥哥陪→我們逛到故宮博物院,裡面放著書本國最有名的字→逛著逛著,一轉眼我走到來的地方,找到哥哥,哥哥也好想去書本國玩。
2.余欣展:書本國:在圖書館走來走去,不小心掉進洞裡,看到好多人都在看書,每一棟房子都是書做的,書的顏色有紅色、綠色、黃色……→到了市區,好多車子,車子也都是書做的,他們的「汽油」不是書,是用「紙」做的,我坐上車,在不同的洞裡跌回家裡→發現桌上有一本書,就把我經歷的事情一五一十寫在書上,希望以後看到這本書,回想起來會很快樂。
3.徐洪崴:數學國:數學國的人數學都很厲害,我就是數學國的人→數學冒險越來越難,當數學國王宣佈,要做一個數學大考驗,贏得最後勝利的人可以到宮裡去,我第一個報名,經歷一次最緊張的鶯燕→這麼多困難的題目,淘汰了很多人,最後,我第一名,進入公里,到處都有密碼,大考第一題的三個數字,就是我的房間號碼→國王覺得我的數學表現太好了,選我當國王,我就在數學王國過著快樂的日子。
4.胡采昀:電腦國:我在玩電腦時,一直玩,越玩越快,居然跳進電腦國→一踏出腳步,電腦攻擊我,我逃到風景在優美的地方,還是有電腦要抓我,用繩子緊緊綁著我,送到國王前面→原來國王很善良,他只是要我以後不要再天天玩電腦了。
貳.生活異想:這些孩子,在平凡的日常節奏,裂生出華麗的創作力,讓我們驚喜,也讓我們快樂。
5.吳庭蓉:糖果國:和媽媽在花園散步時,我看到一隻蝴蝶,就追著牠跑,跑進一座山洞,有兩扇門在後面關起來→有一陣風把我吹到滑梯上,非常刺激地溜下來,掉進糖果國,遇到牛奶糖先生,他帶著我逛逛城市,並且做介紹→他帶我住進一棟房子,房子裡很亂,我的床是棉花糖做的,晚上睡覺時很香→後來,牛奶糖先生帶我回家,媽媽也很想去,蝴蝶又帶著媽媽去糖果國了。
6.張芳薰:想像國:我和姊姊在庭院裡比賽找稀奇的葉子,我撿起一片稀奇的葉子,被吸進去了,姊姊找不到我,只看到一片葉子,撿起來,也一起被吸進來了→我們進入想像國,看到好多想像動物、玩具、衣服……等,好高興→當我們肚子餓想回家時,才想起這是想像國,只要想像著我們要回家,就可以回家了。
7.吳庭萱:夢幻國:在微風徐徐吹來時寫功課,打瞌睡,過一會睜開眼睛,居然發現一個沒到過的地方→這個夢幻國裡的空氣都是魔法空氣,只要一摸,想到什麼就可以擁有什麼,只是離開這些空氣,什麼都會消失→生活在這種魔法裡的人,很期待下雨,下過雨,大家都會衝出去,因為雨停了之後,落在地上的雨,都會變成想像不到的糖果。
8.謝欣伯:彩虹國:撿到一個紅寶石,丟向彩虹,就可以飛到彩虹國→彩虹國什麼都是彩虹色,彩虹房子、彩虹摩托車、彩虹人,連房子、錢幣都是→住得久了,我發現我自己也變成彩虹色了。
參.異次元異想:這些孩子,結合敏銳的感受、奇特的見識,發現機會,創造活力,同時也解決問題。
9.孫瑋呈:天使國:天使國的人都有一雙會飛的翅膀,郵差每天用翅膀送信,從來沒有騎過車→我想寫天使國,就是因為他們很省電、很環保,而且我們家的人也都常常跟我說,他們想要有一雙會飛的翅膀和會飛的房子,這樣很酷→有一天,我夢到我長大了,發明了天使國,可是有怪獸出現,神仙跟我說,這是大海盜,這時,我聽到沙沙的聲音,原來是媽媽在畫圖→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天使國是媽媽的圖。
10.莊英碩:牆壁國:我撞到了牆壁,竟然沒有受傷,而且還整個身體鑽過去,原來這裡是牆壁國,所以不會痛→到了牆壁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找到出口,因為鑽進來的人很難出去→我看著亮光,到處衝來衝去,總算找到出口了→我以後的要更小心。
11.鄒 旭:恐龍國:和爸爸在魔鬼三角洲釣魚,釣到恐龍時代的魚種,爸爸準備照相機照相,我正在做生魚片→出現海上龍捲風,被捲入恐龍小島→暴龍和甲龍格鬥,我和爸爸逃到山上,往山腳下一看,山下全是恐龍→想盡辦法連絡上救難直升機時,從空中逃回來。
12.王靖程:太空國:七歲時我許願到太空去玩→在上一篇作文〈我的房子會飛〉的那棟房子就趁著一道光帶我到外太空→進入太空國,每樣東西都飄來飄去,長得怪里怪氣的外星人也跟我玩在一起→午餐時,我們吃的肉叫做「鑫牛肉」,這到底是什麼做的呢?我沒有追問,最後還是那一道光送我回家→這就是我七歲時的「大冒險」,也是我的「大禮物」呢!
肆.物種異想:這些孩子,用一種「陌生的美感」,帶領我們在平凡疲倦的重複與厭倦中,找到熱情和光亮。
13.徐淳柔:文具國:文具國裡有很多文具,自動筆害很多鉛筆被拋棄,鉛筆和自動筆吵架,最後還打起來→鉛筆打不過自動筆,就找鉛筆盒來幫忙,終於打敗自動筆→自動筆很生氣,就找書包幫忙,書包勸大家做朋友,好好相處→他們覺得有道理,就互相道歉,從此不再爭吵了。
14.劉宇杰:沙灘國:沙灘國的沙子寶寶在好天氣時從沈重的沙堡裡挑出來玩水、曬太陽→有的沙寶寶玩累了,會找不到回家的路,幸好,總有一些聰明的沙寶寶,會替大家寫出地址,並且畫出回家地圖,因為他們常常會到鄰居家玩→當沙寶寶回到自己的家後,第一件事就是背地址,並且記得怎麼走,還要送禮物給朋友,說謝謝→以後就不可以再隨便分心了。
15.傅芸亭:形狀國:形狀國裡的人有各種形狀的人,有愛心形、三角形、長方形、梯形、四方形、正方形……,連地上的毛毛蟲、小瓢蟲,天上的雲、鳥、飛機,都有美麗的形狀→他們很勤快,有人在看書、寫功課、聽故事,也有人在做事、搬木頭,只有一些人在偷懶。
16.邱皓軒:懶惰國:懶惰國的人連一步也不肯走,所以常常生病→懶惰國的人都會飛,雞生蛋都好幾十顆,所以大家都吃得胖胖的,又叫做胖胖國,他們比我們環保,因為車子很小,只能坐一個人,只要轉幾圈就可以開24小時→直到有一個勤勞的人出現,他們選他當總理,讓勤勞的人做更多事→地球上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像懶惰國的人很懶惰,卻很聰明,很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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