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象、詩 與 音樂，部 I ® 2005 Expose yourself to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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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寇達 與 德慕斯

再次，本文摘譯自Genuin公司於2003年發行的《史寇達75歲生日專輯》所附的小冊子中的史寇達自述文章。該文又是節錄自2003年的一次訪談，負責訪問的是Holger Busse和 Alfredo Lasheras Hakobian。
史寇達在這一段描述他難忘的聆聽音樂會的經驗。我總覺得對普天下天的樂迷來說，大家都是天涯若比鄰，每個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因此讀來備感溫馨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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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寇達：我聽音樂會的經歷

我聽過不計其數的音樂會，只要有機會絕不放棄。我亟需音樂，而且不止是鋼琴音樂。我很慶幸，在維也納音樂廳的四重奏系列中，聽過大師級樂手組成的菁英室內樂團所演出的舒伯特作品。我想大膽地說，到目前為止沒聽過這件作品如此優異的演出。阿班貝爾格(The Alban Berg)四重奏有時在這傳統節期中表演，但我對他們的評價並不很高。然而，我盡可能去聽各式各樣的音樂會。如果手中沒票的話，我會混在朋友當中偷溜進場。有一回我被發覺，還差一點被警察逮捕——因為我躲在天花板下的高層位置，想要聽聽 弗朗茲·施密特的神劇《七個封印之書》。回想起來，那時光還真令人懷念。

我大約在19或20歲時去薩爾茲堡參加音樂節，聽鋼琴演奏會、管弦樂音樂會和最喜歡的所有歌劇演出。這是美好的戰前時期，音樂節於戰後1947年重新開張。每年我在薩爾茲堡郊區找個房間，然後搭公車或騎自行車到市中心。每一場音樂會都是件盛事。那時當然主要還是福特萬格勒和貝姆負責指揮，以及孜孜不倦的伯納德·鮑姆嘉納(Bernhard Paumgartner)。鮑姆嘉納主要負責日場指揮，偶爾邀請我一起演出。他是位非常討人喜歡、真正土生土長的薩爾茲堡音樂家。

最令人目瞪口呆的經歷之一，當然是1947年戰後柯爾托首度現身於音樂節的演出。他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發表兩場演奏會，由於他是絕對的傳奇人物，入場券銷售一空。在蕭邦作品的詮釋上，他是所有鋼琴家中錄音最多也是最重要的藝術家，成就非凡、無人可及。然而，他同時深受舞台恐懼症的困惱，令人難以置信地敏感脆弱；常言道：「看日子而定」：他所有演出的好壞，就是端看那一天他的狀況而定。他可能彈錯一大堆音符，這還不至於太困擾人，因為彈對的音符是如此美妙、聲音如此獨特，所以大部分時間你根本沒注意到彈錯的音。但是，他第一場演奏會實在彈錯的音符稍嫌太多了些，尤其在上半場的演出中。彈的曲目是蕭邦的F小調幻想曲，其中包含了為數不少的八度音階，全部多多少少走了音。一曲完了，約爾格·德慕斯(Jörg Demus)面色鐵青地告訴我：「這傢伙是個江湖騙子，我絕不可能再聽第二場了；這是我的票，我要退票。我壓根ㄦ一點興趣都沒了！」

中場休息以後，柯爾托脫了胎換了骨：他演奏得完美無缺，他所發出的琴音在最極致之處沒有人可以比擬。這種掌控鋼琴的特殊方式以及儼然純熟的演示，遠遠超越了對事物的所謂古典或浪漫的劃分！每一個單獨的音符都以鮮活的姿態呈現，我們完全被這一個個音符穿透而怔忪不能動彈。事後我們遇到德慕斯並告訴他說：「你根本被騙了！為什麼好端端的非要半途回家？你錯過了真正別樹一格的演出。」德慕斯以他典型的習慣回答：「喔，看來我錯了，下一場我一定得來！」所以他設法再弄到一張票。

這第二場音樂會在兩三天後舉行，是我生命中最偉大的音樂體驗之一，也是最難忘的一天。從1947年到現在幾乎過了60個年頭，我還記得上半場柯爾托演奏舒曼的克萊斯勒魂，下半場演出蕭邦的24首前奏曲集。那完全是天外之音。它只能和福特萬格勒最好的音樂會演出相比。聆聽前奏曲時，你感覺好像蕭邦本人坐在鋼琴那兒。再提一件事：金色大廳座無虛席，我們處在最後頭的站立空間，裏頭每一個人都有完全同樣的感受：「他正在為我演奏，只為我一個人⋯⋯。」


關於阿班貝爾格四重奏，請參閱： 聽音樂會──阿班貝爾格，或，貝爾格阿甘四重奏？
關於柯爾托，另請參考：聽 柯爾托 Cortot 琴藝 的 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