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半齋 雙腳踏翻塵世路，一心祇讀聖賢書。

271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我又搬了一次家，恰好在生理期血山崩的時刻。
血山崩是另一個故事，暫且不表，重點是搬家，從大學畔的小宅，搬到離老家極近的大樓中，那房子是家裡留著給任何一個在身邊的女兒的，甫結婚，我亟需獨立空間，便獨自搬至大學路生活，那五樓的窩居就成為安頓我狂飆靈魂之處，然而此刻，我與使君有貸款壓力，便向我親愛的父母借住於此，十餘年前所購買的皇龍建設中。
對搬來這裡，我一直有很大的心靈難關，最劇烈的莫過於游移在父母的愛中，無法跨越那些因愛而來的要求，諸如接納婚後兩年我亟須獨立的靈魂，以及我與使君奔波兩地的現況並不符合他們對理想伴侶生活狀態的想像，以及其實長年以來我在家庭中所承受的壓力與挫折，我並不是，並不符合他們心中對女兒的想像。
如果我可以更溫順更整潔言語更甜美些，如果我可以不唸博士班，如果我可以不要有這麼多這麼繁複的自我主張，如果我不這麼強悍，如果我不這麼早走入婚姻的話，或許可以更符合那些想像。
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意念、想像與實踐中，幾乎忘了有別人。

這些掙扎，使君是知道的，我很高興無須解釋什麼，拒絕有時，搬入有時，我們就在昨天，搬入十八樓的小屋。

第一步是打包，我星期一就回來先把大部分的書裝箱，我的裝入舊箱，使君十年在成大的書則裝在新箱中，預備寄到台北淡水的小屋中。打包使君的書比較容易，那些史傳與經學的多半統一出版社與規格，我的可就艱辛了，各種倫理學書大小不一，哲學史與西方哲學典籍還多硬皮，打包了幾乎無法挪動，還有我的十三經，那是聖齡姊姊送我的，與她提起時，她還忘了畢業前送我了這套伴我十年的十三經。
除了書，還有各種雜物，稀奇古怪的杯子、莫名其妙鬼靈精怪的卜器（六十四枝牙籤棍、六十四塊小玉石，我甚至以為會撿到蓍草，還好沒有）、至少四五十種電動與超過三十罐的布丁桶，當年如何搬到大學路，今日就如何原封不動地挪到箱子裡。
使君回來後，我做的事就零碎起來了，除了因血山崩無法做過度吃力的事外，大部分的東西我都打包結束，剩下的所有物事，全都用大箱子一股腦兒地掃入。

只要約好了搬家，就一定可以搬。

在過程中，心情陰晴不定起伏不止的是我，面對家庭的複雜情緒，我必須花費極大的力氣安穩自己，我會悲傷會疲憊，使君就在我的這些情緒中，定定的，靜靜的，把網路、水電、有線電視一樁樁解決，整個處理的過程，我們在奔走的過程中，沒有爭執只有一串因搬家而生發的笑話，以及因為新的開始而快樂的心境。

血山崩好些了，我們家也搬了，使君力氣用罄睏著，我裡裡外外拆箱子放書架，把書上架，約莫六點罷，他倚床入睡，我在他倦睏深沉的睡容中，一眼瞥見大玻璃窗外的落日，隔著樓房隔著雲，直截連到遠處的海，我突如其來地願意寬恕，寬恕那些很深的傷痕與怨懟，而這些正面的力量，不僅根源於很遠很遠的上帝，更原於我終於照見一個清亮堅毅的生命。

使君突然醒來，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棉花吃什麼？

又到了晚餐，人間煙火的晚餐，煙火人間，煙火裡有深情的飯菜，人間有因愛而來的寬恕與溫柔，人因此可以存在，存在因此有了超越生命本身的價值。

我們又牽著手去吃小茶館了，那間茶館使君早就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