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半齋 雙腳踏翻塵世路，一心祇讀聖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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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羅浮宮照例開館至晚間九點四十五，我與友伴本抱著一日看到飽的願想而重探羅浮宮，但隔壁友人提議前往世界搜集莫內畫作最為豐富的私人美術館馬摩丹一遊，我們心嚮往之，便欣然而往。

馬摩丹美術館的主人為朱利‧馬摩丹，其過世後，由其子美術史學家保羅‧馬摩丹，父子收集了幾乎所有重要的莫內畫作。此私人美術館禁止拍照攝影，且其中管制甚嚴，是一間小巧莊謹而豐富的美術館。

這所美術館最令人稱道的是，莫內的印象日出，然而館藏的每一幅莫內的畫都令我驚豔，從池塘、蓮荷，到庭園、草場、森林，我在細緻的觀察中，終於理解印象派的精神。

首先，他們從文藝復興時期唯美而單一的描繪中抽離出來，回歸事物本身，我稍為計算一下，莫內的生卒年約與胡塞爾相當，雖然不能說現象學影響了印象派，然而二者有極其相似的精神。

回歸事物本身，代表繪畫的本質在於比興物色情景交融地描繪當下的情狀，這種寫實精神被莫內拆解成點點線線層層疊疊的色點，逐步構成色塊，當觀賞者與畫作保持距離，那景物就會宛然渾成地暈染而呈現於目前──印象派畫家用層疊的油畫筆法，與中國水墨畫用大片墨筆暈染的效果竟如此一致。

我記得海德格的學生曾經問老師，如何理解存有本身的意義，海格說，觀照它、豐富它，享受它。

我在那渾成的草原、荒野與小池中暈沉，那莫內所勾勒的世界，如此富麗，如此安詳，如此豐美。

走完了馬摩丹，下午前往羅浮宮，我幾乎不耐煩於文義復興時期如出一轍的粉嫩臉龐，如出一轍的均衡對稱，我與有伴便前往伊斯蘭館，這才找回有靈的活人的血氣。

華人對伊斯蘭宗教往往懷著誤解，我在那鮮麗明快的壁雕中，看到一種宗教歡快的傳統，私毫不掩藏，彷彿阿拉所賜與的一切都喜悅領受，而那細小的配件，月牙雕花的裝飾，皮雕的酒壺，都呈現伊斯蘭信仰絢麗的物質文明。

美之所以美可以有無數歸因，然而從莫內的畫到伊斯蘭文物，我照見撼動我的美的元素，在於出於煙火人間，發於真心切意的凡俗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