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恆的翻譯國度裡：尹玲書寫紀錄 尹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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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緣虛淵

難忘的情事，是充滿痛與美的虛淵。圖為青春時期尹玲在西貢留影。（尹玲／提供）

◎尹玲

你進入COTECO，當一個小小祕書。

南越首都西貢宗室帖街十六號的法國技術商業公司在那個年代可是特別有名。公司後半一整個非常大的後間無所不有的奇怪機器和零件，甚至是一桶桶的瓦斯，還有許多已記不清的等等。

他，Diep，辦公室就在總經理Martin辦公室前面，只隔一片不透明玻璃。法文、英文、越文、中文、廣東話、廈門話等，是COTECO最能幹的人。

你本來也不怎麼注意他，一直到某天早晨，你突然看到他那部顏色鵝黃特別好看的OPEL，車牌號碼居然是你在中法中學的學號：6283，不禁哇地叫起來，還告訴他這件事。下班後載你回家，從此變成他愛做的事情。

你的辦公桌在公司一進門的左邊，他的透明辦公室是在很裡面的右邊，與你剛好形成一個斜角對望。你開始每天從這一頭望向那一頭，看到他，你心情快樂起來。他沒來，你消沉靜默一整天。你愛找藉口或理由到他辦公室內，小頑童一樣將他桌上的迴紋針全部倒出來，在整張桌面排成各式圖案，讓他一面搖頭一面哄孩子似地說：小乖真不乖哦！在他一整疊厚厚的日曆紙上，你每天都寫著LY、MY、KY。他起先不懂，你就笑他，英文都看不懂，那是Love you，Miss you，Kiss you呀！他後來也常寫些給你。

你們的戀情糾纏膠著，你幾乎將你脆弱的心靈和生命全部投入，倒下去時總以為再也站不起來了，勉強撐呀撐地，沒多久又再倒下去。你每天都書寫一些東西，心底腦內的酸甜苦辣。一篇、兩篇、三篇……不知道刊登多少篇之後，你才發現，原來拯救你暫時忘卻苦痛而又願意重回其內的，正是將心轉向文字的那份執著。

你常自問痴傻如你難道是應該的嗎？為何不跳離這甘少苦多的深淵而沉迷其中？見不到他時你發誓要結束，見到他時，又臣服在他的「真」裡。是他沒有絲毫虛假的「真」自始就征服了你，讓你在浮華虛榮的西貢找到一塊少見的淨土。

縱使戀愛的終結如雲如夢，你向他道別，比雲還輕地飄向終生漂泊的宿命，你依然深信，在那段幻似的歲月裡與他的痛和美，正是你生命中註定的真緣虛淵。●

文章取自自由時報副刊2009-1-21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9/new/jan/21/today-article3.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