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芳的巨蟹座水國 hi5877@ms15.hinet.net 。孩子的，文學的，奇幻的，夢想的，單身女子的水國。 所有粗糙的人間砂礫，經過水的融合，無論是淚水或汗水，或者是大海與河流，我們都可以在夜暗中等待，有光澤的珍珠，漸漸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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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學生喜歡反覆複習，什麼叫做「創作坊寶寶」，並且自動歸納出「創作坊守則..1.絕不說負面的話2.負責任3.團結合作。
連續兩個學期，因為一個特別聰明機靈的一年級孩子，在無所不包納的各種「第一名」中，讓我分外憂心，「第一名」其實是一種僵化的標準，遷就著已然老化固定的成人視野，比較起來，我更希望孩子們慢一點長大、笨一點長大，這樣，就可以在慢慢長大、笨笨長大的過程中，學習到許多也許有用，也可能非常沒有、光只是提供樂趣的各種經驗。
學期近尾聲時，發現孩子們自動在「創作坊守則中加上一條增生的新發現..「慢慢長大」、「笨笨長大」！

笨笨長大？大部分的家長都不能適應吧？

記得，學生時代，心理學課程進行到「智商測驗」這個章節時，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大部分的我們在二十歲的時候，智商指數幾乎就到達了生命的顛峰。當然，日後我們的行為經驗，人格安定程度，都決定了我們的成熟與智慧，可是，那時候聽不進這些，單是記住，智商指數的顛峰，就是在二十歲時候。
那年，我剛好二十歲。急急在心理輔導中心約了時間做智商測驗，分數和常模的對照成績，都讓我高興極了。可是，不能就這麼離開輔導中心，輔導老師還花了一個下午輔導我，假想，每一個做測驗的人，功課適應一定有障礙，或者，也怕我們質疑自己的智商，不能自我肯定。

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可笑。其實，那時候什麼問題都沒有，只是很想知道自己的智商指數是多少﹖以為有了一些數字，就代表了高峰，就可以證明自己很聰明。(或許，這也是一種不正常的心理症狀﹖)

怎麼會覺得聰明有那麼重要的﹖真怪，回想起年輕時做過的事情，常突然失聲驚呼：「怎麼會這樣﹖」
那時，談戀愛總是甜甜蜜蜜的，無論是什麼石頭情人都當作華麗寶石。有一天，接到他的電話：「這次考試當了兩科，好難過。」
電話兩端安靜著。沒有接話。知道他打電話來是為了需索支持和安慰，卻一直說不出話來。直到他有點著急，反覆迫問著，為什麼不說話﹖最後，那個年輕而不知愁的我，終於冒出來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智商不好，會不會遺傳﹖」
他掛下電話，覺得受到極大的傷害。我當然也不好過，那時候的我，認定聰明是一種美德，智商不好的情人，讓我的華麗寶石，一下子變成石頭。

很多年很多年以後，在東京，接到他的電話，他在商場風光著，我還笨笨地隨著一些敬重的前輩，透過日本政治界、人權界的各個管道，在鄭南榕激烈的抗爭之前，希望有機會援助他，替台灣人留下一個有用的烈士。
「鄭南榕是誰﹖」剛從台灣過境東京，準備前往美國的那人這樣問。我一愣，結結巴巴解釋著，然後小心地問：「台灣現在，不是為了鄭南榕堅持的百分之百言論自由，鬧得很厲害嗎﹖」
「我現在只看匯率和股市消息。」他想都沒想，自然接了下去：「你已經不是學生了，怎麼還那麼笨呢﹖」

回台後又過了很多年，創作坊辦過一次縣內童詩比賽。首獎作品在三個不同背景的評審一致喜歡下，毫無爭議脫穎而出。很多年了，一直還這麼喜歡這首詩：
　 垃圾
　聰明人丟垃圾
　愚笨人撿垃圾
　世界上聰明人多
　垃圾也多

打開電視，那麼多自以為聰明人的垃圾賁竄而來，你會不會也覺得，我們活著，還是笨一點好？

尤其，當社會上的各種變動越來越急、越來越講究實用功利的時候，看起來聰明人越來越多，可是，我們並沒有過得更快樂。
每想到這首詩，真覺得，如果可以選擇，還是希望，我所有創作坊的孩子，都可以慢慢長大、笨笨長大！